散文《看病》
田里的稻根还没枯霜就打下来了。早饭后,我坐在厨房边的小屋里看书,母亲哆嗦着脚跟到地基边扯了几把咕噜草给我煮汤药喝。父亲进来屋找不要的作业本撕下一小点,坐在正堂的竹椅子麻利的卷着汗烟嘱咐我;吃了咕噜草,要还是烧,就让你妈送到乡里去打一针”
母亲用手撸下咕噜草种倒进药罐里一会儿就冒起了泡,混着难闻的草药味,半吐半吞的把药喝了,四伯风似的飘进来,父亲指着堂屋的两袋黄豆叫他中午和我们一起去乡里卖了。母亲是极不愿意的,那是来年的豆种,不过也没办法。
中午烧还是没退,还有点拉稀,我心想着肯定是我母亲给我喝的咕噜草,也没敢埋怨。母亲从她陪嫁的箱子里找出一套缝制的长式的大衣从左到右的给我围起来,那是大年下雪的时候才穿的。父亲从屋外进来,拉着脸,埋怨我母亲脖子没围好风都进来了,母亲只是浅浅的笑着。
不一会儿四伯进来,拿着根竹扁担,在袋子上扎了两跟绳子弯腰蹲着小腿晃晃悠悠的挑了起来,母亲扶着桌子拉着我站起来顺势扑在她背上,直到她站起来我的腿还托在地上,搂着着母亲的脖子,父亲把腿固定在母亲的腰上,母亲反手十指相扣,拖着我下坠的屁股。四伯说;好了吧,好了咱们走。
霜打过的泥巴路外滑内硬,空旷的田野再也没有生机,小弟放牛都要到很远的山里,凄凄惨惨 的风灌不进我的衣服,只是顺着鼻子灌入了肺,让我忍不住的打寒颤。母亲问是不是冷,我没说话,只是用脸紧紧贴这母亲后背,用余光看着缓慢倒退的田野,路边的泥水倒影里浑浊天空。三十里的路磨难着母亲。
乡里集市零星的摆着几棵大白菜的摊位,集市中心的猪肉贩子抽着汗烟买,四伯担着黄豆在前面领路,母亲走着很慢,脚上的系带在母亲的趔趄中松开了,我的一条腿耸拉着掉下来,母亲不敢走了,四周污水横流,她不能放下我,只是努力把要更弯一些,让我在她背上趴的更稳一些,另一只手努力的去抓我悬空的腿,没曾想我另一只腿也掉了下来,母亲只能把腰弯的更低,几乎贴近地面,只是一个劲的叫我抓稳了。急急的叫了声四哥,四伯回头看了眼,急的挑着百来斤的豆子飘了过来,四伯不能蹲,因为豆子沾了水就不能买个好价钱,母亲没有她想象中的有力气,双手撑着小腿,我只是 更加不敢动了,四伯担着豆子求助似得的看着过路的行人,大兄弟帮帮忙,帮忙一下,把孩子扶好。
姐姐,好心扶一下,帮帮忙……
大哥,行行好……
四伯的央求没人拒绝过,只是由开始的明亮到最后无力……青年老人都会的举手之劳,多年后我每每想这一幕,都会鼻尖酸酸楚,泪就从眼角若有若无的流出来。
大伯脱了鞋子,垫在稍微干点的地方,赤着扶着我母亲直起腰,用系带绑好腿又开始一步步的往前走。后面来了辆板车上面坐着个四五岁脸上乌嘛黑的女孩,纯黑色的眼眸好奇的打量着我,是位大娘停在我们面前,大娘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就开始接下系带,抱着我坐在板车上,利索的拖着往前走边走边絮絮叨叨,语速太快根本听不清。到了乡医所我母亲很郑重的道谢,大娘笑的很大声,摆摆手走了。我问大伯,大娘说了什么,大伯告诉我大概意思是在远处看到母亲的狼狈,愤愤不平的是埋怨那些人。
时间过了将近二十年,四伯走路已然飘不起来了,母亲也早已忘记,可我依然记得大伯那声行行好……,也记得大娘那声爽朗的笑声,我并不是埋怨什么,只是我的大人太苦,我的童年都很无奈,既然已经长大,就该用心的记一些东西。
回家后父亲已经劈好了家里的所有柴,地里的番薯也挑了回来,还去鱼塘抓了鱼,摸摸头感觉烧退了松了口气,母亲依旧哆嗦的脚在忙前忙后,只是背更弯了一些,可能是我压的吧。
2018.6.12 湖南岳麓静吧
哟~第一次写这么朴实的文章 真实动人,只是结尾有些仓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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