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一小小 于 2023-9-2 09:03 编辑
第十三章、高级房间
那是85年的夏天,也就是我们房间内铺了地板的下半年的一天,我见人们在向着14号的房间中搬运着皮制沙发立柜一类的物件。 等他们闲下来我好奇心地问了一声“这要成为办公室了吗?” 那个年轻护理员边吸烟边对坐在门前台阶上我说:“咱们这要有收钱的买卖了。那两个房间改成高间,收一些代养的了。” 有了前面的话我对“代养”这个词定义虽不是明确,但也知入住人与我们有着很大区别。 下面我就讲一讲我们这代养之初的两个家庭中人们选择生活的迥异。 1、孤独酒客 果然在那两个房间完善没有多久的日子,14号就住进来了一个走路有些跛脚的男人,一顶深蓝色帽子软软贴在头顶,衬着那身同样深色宽大的灰色,走路也不是太快,让你一看他的平日就不像一个较利落的人, 他来这没几天,我就去他那去好奇了一下他的生活空间。40多岁的他名叫涂玉宝,一个人住着的室内北侧有两对棕红色大沙发,中间放着茶几,床头连着一个带着镜子的立柜和一个铁制的衣帽挂架。吃饭和我们一样,也是自己到大食堂打回房间去慢慢吃。 老人不是太爱说话表达,你要是在他那坐上一会他也不会说自己要休息之类的话,你这说三句,他那能回一句就不错,但高兴时就笑眯眯看着你说。 虽说老人不怎么跟我讲他过去的一些故事,但时间长了也能知道他的一二了。 他在部队当兵时曾是全团射击大赛得了全团的第二,后回到我这个市又被分到铁路当了名火车司机成了家。生活看似应是一路阳光着过下去了。 这世界太小,事也凑巧。一个周日下午,与我一室的小孤儿张宽领着同班同学来我们这玩。在房间玩了一会后,他偏要显摆一下老人的那对皮沙发,便说笑着参观而去。 一般涂玉宝的那个房门多是懒得去关的,等两个孩子一进屋就见他老歪在沙发上正眯着眼睛吸着自己卷的纸烟。 那个跟在张宽后面的小男孩一眼瞧见这屋的主人的一瞬便转身就跑向了院门,从此他再也没来过我们这个大院。 又过几天后,我听张宽说那天他同学说明了在跑回去时一句话也没和他说的因由。原来同学在我们这见到的正是他的亲爹,一个在他内心不想去原谅的亲爹。也不知我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的男人在自己的家中有着什么样的日常表现? 想来就是他的腿受到了些伤残,可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起居日常,人家铁路每月都是有工资到手,年节也会有单位福利和领导的慰问。 这个“老人”最大的好受就是好喝,一天三顿算是少的,时间一长院里怕出意外也只能给他限酒。就他本人在我们这从没因酒与人争吵,或一个人在室内来场自我表演的酒中疯狂,最多喝到量他也就是歪在沙发上打盹罢了。当然,这里没他的亲人,他在家什么德行谁也没见着。 近90年时听说他妻子想要与他复婚,可他已经习惯了这里单一而机械的生活,并没有答应再回到那个家去担任一个男人的角色——如果他要是回家里去生活,他的工资绝对能养得起一家三口了。我想他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的吧。 真不知他与妻子有着怎样的情感纠葛,性格再是内向的你也不能不为孩子的未来着想吧。可日常中只有少给他一口酒他才笑着向你说:“少了,再多给一口嘛!” 他的工资的一部分是作为代养费用交到院里,另一部分就在单位给他存着,基本也没见他用钱去买什么香肠一类的下酒菜——在平房跟我们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的同样饭菜。 97年我们那盖了楼房成立了老年公寓的养老模式后,他才对饭菜有了些选择的空间,跟前才有了一台能让他解闷的电视机。 这个老人一直随着我们搬入了另一新楼,又在我的视线中生活了五年左右才患病卧床,随后单位把他转入了医院,两个月后他走完了他那安静无声的一生! 我想他年轻时绝不是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状态。他患有自闭症吗?可各种表现说明这是不可能的;提前的老年痴呆吗?问答谈笑中虽是话少,但也推导不出这样的结论。最后只有一个可能:除了他的性格偏于内向外,他也有着严重的酒精依赖,加上三分的懒惰便成就了一个不是老人的老人家。 他不像其他老人那样没事时去玩玩象棋、扑克、麻将等活动来打发着时间。在平房时他能到室外坐上一阵子,可自从搬进楼内几乎就不怎么向往室外的阳光了。唯一不变的爱好就是在没事时便双手一根根卷制着他的纸烟。 穿的方面他的要求也不高,一年到头的一身宽大让整个人看上去要才能了许多,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等着他人的安排。他要是吱一声,从吃到穿都会是另一番的景象,但他省下来的钱并没有用于养家。 他放弃了对自己工资的监控,他放弃了与自己家人的其乐融融,他也放弃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家庭责任。 一个人有着一个人的活法吧。
2、终老的恩爱 一年高间内还住进了福利院所收进的第一对老年夫妇,身体还是都能自理,但也都是满头的白发,可能因平时保养好些,身材都没怎么走样,都喜欢穿着黑色的衣裤,均是70多岁的人了。 老头曾是本市知名宾馆的大厨,到了实在轮不动大勺的年纪便离别他们俩所熟悉的家,带着一套厨具来到我们这守着他的老伴过起了清闲岁月。他那个老伴腿脚可能有些毛病,走路从来见过她会迈着大步快走,每天都是手上扶着一根手杖慢慢挪动着前行。可能就因这个原因她是不怎么到室外走动,所以我没跟她说上几句的闲话。 老头白发平头,身着黑色马夹,走路带风,一身的康健,喜欢经常出门散步,到吃饭时是准点回到屋内照顾老伴吃饭。当然,他有时也会用手边的厨具来给老伴加工一些可口宜消化的食物,用现有的能力保障老伴的健康——其实我们这是不允许私人使用这类电器的,可能他与我们大领导有着一些私交吧。 老头是个健谈而又和善的人,因与我这个屋只隔着一个房间,他一次从门前路过见着我床上有一对哑铃,便于走近了我的跟前说了一阵家常后,他也就随手拿起了这一对单个也有着5公斤的哑铃,连着来了六七个的左右扩胸运动。放下哑铃时也没见他有什么过度的呼吸,可见老爷子的身体非常之好。 他的孩子们每隔着一段时间也会来这看一下他们的父母,暂时能让老人感觉到这世间还有子孙们的温度存在,平衡着长幼间的亲情孝道。 就在他们来到我们这的年底,老头就因为着只是一场流感而并发了肺部感染而停止了这个个性开朗老人的呼吸!生命匆匆,患病只有一个星期左右,老人便在忽然间留下了他为之眷恋的老伴。 两个人能走到爱的终点,想来这也是人生的一份安慰,一份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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