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奔子 于 2018-5-24 11:23 编辑
抗病记
四月清明,家叔发来一张照片,是爷爷在世时的书法——“地球太小,人生太短”。本想以此为题写篇短文发到网上,怎奈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明显征兆,就是喝了一瓶酸奶后肚子开始隐隐作痛,以为挺挺也就过去了。可随后的日子里,痛感加剧,从未生过病的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便在家人的帮助下去了躺县城医院,诊断结果是膀胱结石,开了点药便又回到家中养病。这真是一段度日如年的日子,用药后结石没有打下来,疾病却愈演愈烈,肚子翻江倒海的疼。其间我别无他念,只想一死了之,以求解脱。没有办法,再次去了县城医院,一位上了年纪的专家大夫诊断后说:“抓紧去省城医院看看吧,怀疑是肠系膜血栓,县医院治不了”。吓得我一身冷汗。
四月二十三日,做了住院准备,家人驱车一小时高速路,带我去了省城L总医院。这是一家军队医院,在医界享有很高威望。进了急诊室大厅,导医员见我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挂号、拍片、化验一切优先从简。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感受到了子弟兵对待普通百姓的真诚与热心。给我看病的医生姓王,医学博士,四十多岁,言谈举止极为干练、英气逼人。
当我道出是不是肠系膜血栓的担忧后,王医生用手指按了按我的小腹,语气坚定地说:“不是!我说不是就肯定不是”!在等待拍片和化验结果期间,王医生又接诊了几位其他病人,而后和我交谈起来。王医生说:“你这是工伤造成的截瘫,国家会养你一辈子的”。我说:“我现在成了国家和社会负担了。不像你们,为病人解除疾苦,活得有价值啊”。王医生说:“千万别这么想,你以前也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这是你应该享受的待遇”。我说:“可是,我终究不能再做事了,这很痛苦”。王医生说:“我接触过的残疾人很多,这一点我能够理解。你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要求自己了,没事多想想家人,多看看这个世界,这就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如果说你成为国家和社会的负担了,活着没有意义了,那我今天给你看病岂不也就失去了意义”?王医生接着说:“其实,生命就是一种独特的体验、一种相互的影响。你的抗病体验也会影响到其他人。要积极面对,给身边人以积极的影响……”。
王医生的言行深深感染了我,这是一个年轻有为、德才兼备的人。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如果我患的是不治之症,如果我将不久于人世,我要捐献我的遗体给这家医院。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着实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假如我患的是不治之症,假如我就要死了,我会捐献我的遗体吗?家人能同意我的想法吗?医院能接收吗?我思索良久。如果说不会捐献,那说明我还不够勇敢,我还有所顾忌。如果说会捐献,那一定就是王医生的言行感染了我、触动了我——虽然身体残疾了,但是我还想像王医生那样做个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的人,而捐献遗体也许就是我一生终了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当我小心翼翼地问王医生:“你们接受遗体捐献吗”?王医生一怔,立刻明了我的意思,说:“别瞎想,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只是患了膀胱炎,我给你开点药,再导尿一个星期,肯定好起来”。此时我的CT片和化验结果已经通过网络传到了王医生的电脑里。
可能是我的想法过于“另类”,王医生又和我多聊了几句。王医生说:“其实,在我们国家,能够捐献遗体供医学研究或器官移植的人少之又少,国家对遗体捐献也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你现在还不符合条件,不过我还是为你的想法点赞”……。
聊天中得知,二十年前。我和王医生在南方同一个城市上大学,那是一个有着优厚历史文化背景的城市。而今,二十年一晃而过,我们竟然以医患身份在这里相遇,我不禁又想起了爷爷的书法,感叹:“地球太小,人生太短”。进而自问:当怎样度此余生?
五月上旬,病愈。写下此文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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