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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参赛2023年6月停止] 那一段路(日记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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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4:57: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那一段路

奔子


2017年2月4日,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今天,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台电脑。
是妻子一早冒着寒风去电脑城专门为我挑选和购置的。对于常人这算不上什么,对于我却不那么寻常——我是一个高位截瘫患者,三年前的一场变故让我的世界瞬间狭小。三年来,“生存还是死亡”这个问题始终魔咒般困扰着病床上的我,就好比一副冰冷的枷锁,紧扣我的脖颈,让人窒息。现在好了,我有电脑了,下一步再接上网络,我相信在家人的帮助下可以找点事情去做了,比如读读新闻、听听音乐、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待手部康复到一定程度后,还可以学着写点什么,甚至幻想开家网店。总之,我要活下去就必须找到一件事情去做,哪怕这件事情在常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
“我能行吗?”坐在轮椅上,用已经失去握力的右手大拇指费力敲打键盘的我向自己发出疑问。“你一定行!”身旁的妻子给我打着气。好吧,那就努力请从今日始吧,试着再好好活一活给自己看。

2017年2月5日,妻儿离开返青。
昨天夜里收拾好的行囊,今天一大早就被带走了,妻儿又要回到他们所在的城市青岛生活了。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患病后,我除了一开始在青岛一家医院接受治疗外,后来转院回开市,再后来就回到父母家里养病了,妻子则留在青岛(我们的家)照看孩子,毕竟孩子现在还小,刚刚上学。我们约定好了的,每年放假他们都能回东北来看看我,待上一段时间,等孩子长大一些的时候再把我接回去。这让我感到很欣慰,就比如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我们合家团圆,其乐融融,爹妈说这是这几年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了,“小儿床前绕,阴霾一扫光”是我这个春节里的真实写照。
妻儿暂时离开了我,我的思绪却离不开妻儿。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所有关心我、帮助我的身边人,更是为了不要糟蹋上天赐予我唯一的一次生命,我也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2017年2月9日,专注一件事情去做。
吴清源一生“不搏二兔”,创造了其鼎盛时期番棋不败的神话;;陈景润一生专于科研,摘取了数学王冠上的明珠;梵高一生不舍画笔,成就了举世名画“向日葵”。这三个跨越时空的人物有个共同点,就是虽然境遇坎坷,但又专心致志,终获成功。
瀑布因落差而壮美,人生因磨难而坚强。我不求成功,但我要学会坚强。不沉沦于现状,找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坚持去做,就是坚强。可是,我到底还能做点什么呢?我一次又一次向自己发问着。
妻子发来了儿子足球训练的视频,去年一入学,儿子就被选进校足球队接受训练,对此,我和他妈妈的观点是一致的,我们并不想让孩子在足球上有所发展,能够锻炼锻炼身体、有个快乐的童年就好。孩子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文化课上,比文化课更重要的是要养成一个良好的道德品质,这样将来发展的机会才会多一些。看着视频里儿子有模有样的踢着足球、听着电视里美国总统特朗普问候中国人民元宵节快乐的消息,我开心的笑了。

补记一:最初的日子。
二零一三年十月的一天,这个世界连同我一起变没了,没得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彻底。
听父亲讲,当天下午医生便下达了我的病危通知书。随后,家人们都来了,同事、同学、老乡、朋友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我送行。为我送行?那么我在哪里?我将要到哪里去?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根本无法知道。
奇迹!奇迹发生在三、五天之后。我有了朦朦胧胧的意识,我仿佛置身一座百年古树掩映下的宁静寺院里,唯一能够听到的是林间的布谷鸟在布谷布谷地叫着,后来我隐隐约约在这里见到了我的妻子、孩子、叔叔等等,我甚至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看见了白色的房间,我看见了白衣天使,我看见了白色的床铺,而我就躺在这白色的床铺上面,这里有个名字叫重症监护室。
回想这段苏醒的过程是那么的美妙,甚至没有一点痛苦。可是真的苏醒后,痛苦开始了——我无法与人说话,无法自主呼吸,无法正常吃饭,甚至无法转动一下我的头颅,我只能无条件的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就是这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仿佛就是做了个梦而已。

补记二:重症监护室。
二零一三年底的青岛S医院重症监护室是我的重生之地。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逐渐有了一些意识,但是呼吸机、胃管、尿管一机二管加身,让我难受至极,让我无法动弹。
妻子进来了,穿着一身墨绿色防护服来到了我的床边。可我无法说话,只能用疑惑的眼神表达我的不解。妻子好像看懂了我的眼神,告诉我“没什么,就是摔了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好起来?可能吗?为什么我的双腿动弹不得?为什么我的胸部、腹部这么紧绷?为什么我的双手无法握住妻子伸过来的手?这一切我都无法明白。妻子揉揉我的手后离开了,父亲又进来了。被分成两半的每天四十分钟探视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又只能面对白花花的天花板胡思乱想了。这样的日子一直在重复着。后来我知道,我出事了。用主任医师的话讲,高处坠落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我的后半生只能卧床不起。
重症监护室里还有不少和我一样正在被抢救和治疗的病人,而医生、护士们每天也都在不停的忙碌着。在这里,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隔三差五就有病人被推走离开,或转入病房,或死亡。而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活过来了,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四十多天后,撤掉呼吸机的我被推离重症监护室,转入住院部的高压氧科继续治疗。当护士长问我什么感觉时,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活着真好”。


2017年2月15日,大家对我如是说。
大叔说:生命只有一次,不要着急去死。同学海说:好好养病,等你能坐上轮椅了,我们一起去游九华山。老姑父说: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你爹妈还活着呢。老姑说:看着你儿子一天天长大,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妈妈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再难也要坚强。医生卢说:你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要相信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奇迹发生。朋友韩说:你还欠我一副画呢,快点起来给我画去。三姑说:咱这一大家子里没有孬种,你要是走出来、活下去,你就是好样的。妻子说:你要是死了,孩子上哪儿喊爸爸去。护士长说:坐上轮椅,你还能做很多事情。
回想着大家和我说这些话时的情境,感觉关心我的人太多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呢.。妻子来电话了,我告诉她电脑网络都安装好了,爹还专门为我定制了电脑桌。妻子则告诉我不要在轮椅上坐太久,防止褥疮复发。

2017年2月17日,草地上残留的雪人。
记日记的本意是记点美好的东西留给自己,同时也让平淡如水的日子充实一点,可是今天,坐在电脑前的我竟然不知道该敲些什么。用心一想才知道:当一个人没有了生活,他的世界也就失去了色彩,失去了情趣,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记述的了。还瞎想什么?多好的天啊,赶紧出去走一走,感受一下这冬日里阳光普照的滋味。
于是,在父亲的帮助下,我来到了户外一片草坪边上,远远注视着草坪中央坚守了半个多月的一墩雪人。这个冬天雪有点大,这墩雪人是春节期间儿子和他爷爷一起堆起来的,后来他奶奶又给仔细修了修,有鼻子有眼的。虽然现在儿子回青岛了,雪人也有些残破了,但是,当时堆雪人、打雪仗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那是怎样的一种天伦之乐啊。
已是立春之末,雨水将至,但是北国的冬日还远没有过去,雪人还在孤独地坚守着那片雪地,不知它还能坚守多久。我知道的是,残雪消融之后,春雨来临之时,那里必将泛起一片新绿。
户外的感觉真是好啊。

2017年2月20日,吃点苦不是坏事。
早餐,一口一口吃着姐姐送来的刺嫩芽,回想起了年少时经常采摘的一些山菜,蕨菜、猫爪子、刺拐棒、婆婆丁等——虽然不乏苦涩,却也绿色环保,有益于健康,成为不少人餐桌上的最爱。
早餐后,开始康复训练。康复训练是痛苦的,尤其手部训练,本来就酸痛不已,还要坚持活动,捏捏空矿泉水瓶子、捡捡花生米粒、掰掰手指头,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很费力的事情,让我疼上加疼。好在三年来的训练起到了些微效果,现在我可以自己把盛好的饭菜舀起来吃了,虽然很艰苦,但是我做到了。这些天,我“一指禅”式的打字速度也逐渐上来了,测了一下,一分钟可以打十到十五个字了,已经基本能够满足我上网和记日记的需求了,我高兴不已。这真是应了妈妈那句话:“人啊,有时吃点苦不是坏事,只要付出了就一定有所收获”。

补记三:一笔爱心捐款。
二零一三年底,转入住院部的病房后,家人可以全时陪伴在身边了,这期间,我出事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在我的圈子中迅速传播开来。
又有一些亲朋好友陆陆续续来看我了。修大哥来了,修大哥是我同在青岛的东北老乡,一所医学院的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但是对我所在的这家医院比较熟悉,他动用了一些关系,这给我的住院治疗和生活提供了很大方便。老姑从东北老家来了,她接替爹妈不辞辛劳地照顾我,为我穿衣洗漱、按摩手脚,一待就是一个多月。同学海来了,海既是我的老乡,又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也曾同在一个地方工作过,后来他去了北京,他这是第二次专门来青岛看我的。
就是这个同学海,第一次来看我之后,便在同学圈中为我发起了爱心捐助。这第二次来看我,把捐款也一并带了过来,交给了我的妻子。这二零一四年春节前雪中送炭的一笔捐款很是让我感动。我无以为谢,只能借助海的手机发出这样一行文字——“真诚地感谢同学们,是你们无私的爱感动了上帝,让我得以重见阳光,依然心动,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借此,给你们拜年,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再多一些美好、多一些精彩、多一些快乐,再次感谢你们!”——微信给同学们后,回复最多的一句话是:“好,一个都不能少”。让我泪流满面。

补记四:我可以用嘴吃饭了。
用嘴吃饭,本是一句废话,或者说再也正常不过了,可是二零一四年年初的我,是用了近半个月的训练,才得以用嘴吃饭的。之前,我一直是靠从鼻孔插入的胃管进食和补充营养的。
这时的我,气管切口已经完全愈合,能够正常说话,也特别爱说话,不论是家人还是医生护士,抓到一个就唠叨个没完,他们也愿意陪我唠嗑。而相对于说话,吃饭还是比较费力的,毕竟用胃管打了三个多月的流食,已经不习惯咀嚼了,胃的消化功能也有所弱化。好在家人的悉心照料,让我逐渐的对吃饭有了兴趣,每天,妈都要问我想吃什么,然后想办法为我去做,或者让我妻子在外边买来给我。其实,也没有吃到什么特别的,终究是在医院而不是家里,条件还是非常有限的,能够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烧茄子就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同病房的小牛子才二十多岁,河北人,病情和我差不多,我们俩也是谁那边做了好吃的,都要分一点给对方。这种病人之间的交流是真诚的,也让我们的住院生活多了一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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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5:01:24 | 只看该作者

2017年2月28日,送给儿子的座右铭。
一早,爹推我来到小区大门口看街景。来来往往的车辆、东奔西走的路人,让我产生遐想:“他们都在忙些什么”?爹说:“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是人就离不开这些,这就是生活,不忙点行吗”。爹说的没错,生活本来不易,无论是谁,为了过上美好生活就是要忙碌一些。但是,仅此而已吗?电视里那些面对火海奋不顾身的武警战士、默默无闻不求回报的乡村教师、扶困济贫的各类义工和爱心人士,等等,他们又都是在为什么而忙碌呢?
儿子已经开学了,他妈妈说学校让家长给自己孩子留一句类似座右铭的话,也算是学校与学生家长之间的一种沟通与互动吧。我和他妈妈都认为现阶段孩子只要健康快乐成长就好,但我还是认真想了想,并送给儿子这样一句话——“笃学、明德、健行,努力成长为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是的,儿子现在还无法懂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是不要紧。我相信长大一些后他会懂的。“成长为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这是我对儿子未来的期许。当然,前提是他要先学会生存,自立并自强。

2017年3月1日,快乐源于利他。
我打电话给妻子:“三姑给我来电话了,她腰脱又犯了,这几天不能来照顾我了”。
妻子打电话给三姑:“奔子给我来电话了,三姑你也别太累了,要注意休息啊”。
三姑又打电话给我:“你媳妇给我来电话了,你告诉她我没事,过两天好了我再去看你……”。
转了一圈的电话让我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人性的本善。三姑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有事没事经常跑过来帮助爹妈照顾我,还经常帮助其他身边的人。
记得西方经济学中有个著名的理论,大意是:五个人分四块蛋糕,心地最善良的人将得不到蛋糕。可悲吗?妈妈说:“不,他把方便让给了别人,但是他的内心应该是最快乐的,因为快乐源于利他”。
愿天底下象三姑一样善良的人们都能够身体健康、快乐每一天。

2017年3月5日,陪爹妈看老电影。
爹来到我的房间说:“现在的电视节目越来越乏味了,台不少,好看的节目不多”。玩着电脑的我回道:“怎能这么说呢?这只是众口难调,不合你的胃口罢了”。看着不大服气的爹,我接着道:“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找,电脑上什么都有”。爹说:“我想看那个老电影甲午风云,李默然主演的”。于是,我关闭了正在观看的电视剧“红高粱”,打开电影“甲午风云”视窗,陪爹看了起来,很快妈也过来看了。
比起现在的电视剧,这个上个世纪拍摄的八十分钟左右的的老电影很快就结束了,虽然拍摄技术与现在的无法比拟,但是故事情节简洁而不简单,挺振奋人心的。爹说:“多好啊,比一些勾心斗角、鸡飞狗跳的节目不是强多了吗?电视台就应该多播这样的电影,多长中国人志气啊”。对此,我不置可否,爹好唠叨就由他唠叨去吧。
爹余兴未消,又让我把“抗战胜利七十周年阅兵式”找了出来。爹看得津津有味,嘴里没忘了感叹:“现在科技真先进,想看啥来啥”。

补记五:疑似遗言。
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到住院部后,一切都在遵遗嘱治疗着。除了按时服药、打点滴外,每天上午还都要去一楼的高压氧舱接受治疗,下午则去七楼的康复中心进行康复训练。加上生活上的吃喝拉撒睡,一家人已是焦头烂额。期间雇了个有经验的陪护帮我们度过了两个月的难关,后来因费用太高给辞退了。
突发事件。二零一四年元宵节前一天晚上,我的头部突然疼痛难忍,很快就晕死过去。当时,住院部的病人大都回家过节了,医生护士也比较少,是高压氧科的吴主任闻讯赶来,又是翻眼皮又是掐人中,总算把我抢救了过来。信佛的妈已经跪地念佛了。可是吴主任离开之后,还不容喘息,我又是一阵剧烈疼痛,再一次晕死过去,吴主任再一次赶了过来……。这样折腾几次后,我感觉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于是让爹打电话给我的妻子。
妻子和岳父一起打车赶了过来,我没有流泪,也不让家人哭。我只是强忍着剧痛、让妻子握着我的手说:“老婆,我可能不行了,别怕,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妻子心急如焚:“不行咱就去北京,折房子卖地也要治”。我摇了摇头说:“不去了,房子更不能卖,你和孩子还要住呢……”。是镇静剂起了作用,迷迷糊糊我就睡了过去,而且这一睡就是两天三宿。事后才知道,之所以当时疼痛难忍,是摔伤后头部存有积液造成的,慢慢吸收掉就好了。事后我还想,如果那天我真的死了,那我当时说的话算是遗言吗?

补记六:暂不手术。
命是抢救了过来,但是病根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我的病主要集中在颈椎上,是颈部的神经损伤直接造成了我的高位截瘫。用主任医师的话讲,“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还没有医治成功的先例”。尽管这样,一开始我和家人还是对治疗抱有很大希望的。因为护士长还曾对我们说过,“神经细胞也是有再生能力的,只不过生长很慢,是以年为单位的”。现在看来,主任医师的话更可信一些,而护士长的话更多是对病人的一种心里安慰,也没有什么错。
时值二零一四年春,万物复苏的季节。除了经常性的肌肉震挛外,我的病情逐渐趋于平稳,是否手术的问题也就随之被提出来。为了我的手术问题,家人和朋友兵分几路,拿着我的片子,不但跑遍了附近几家医院,还去了沈阳,去了北京。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可以手术,但只是外科手术、给颈椎复位而已,对神经恢复帮助不大;另一种意见是不支持手术,建议保守治疗,防止手术造成二次伤害。这让家人很是犯难,经过多次讨论,已经有了手术的倾向,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可是我所在的S医院骨科主任一句“你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特别是相邻病房的一个病人手术失败后死亡彻底动摇了爹的决心。权益再三最终决定:暂不手术,坚持保守治疗。


2017年3月9日,一档好看的文化类节目。
偶然间,看到央视新推出的一档文化情感类节目“朗读者”,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可以说,这样的“大制作”在央视的舞台是不多见的。
朗读,不但能够丰富我们的学识,开拓我们的视野,更能陶冶我们的情操,让我们的内心在这个浮华的尘世中沉静下来。就比如这一期节目,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麦家朗读的是给出行儿子的一封信,内容质朴而纯粹,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朗读者对儿子深沉的爱。再比如第二期,金鸡影后蒋雯丽朗读的台湾作家林清玄所写的散文“百合花开”更是隽永而深情,给人以一种非常美好的享受,欲罢不能、美不胜收。
“朗读者”,吸引观众的不只是朗读,还有朗读的人。主持人董卿对朗读者的访谈同样精彩纷呈、吸引观众,能够带给我们一些关于人生的启迪和感悟。其实,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一名朗读者呢?读书只是其表象,热爱生活、解读人生才是其本质。愿我们人人都成为精彩人生的朗读者,通过朗读,去提高自身,并在提高自身的同时感染、影响其他人,向社会传递出一种积极、健康、向上的东西来。

2017年3月10日,广场上空的风筝。
今天,难得有一份好心情,让爹推我去植物园走走。家离植物园不算远,大约二十分钟的路。走进植物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广场区中央高高飘扬的一面国旗,这面国旗,在这个乍暖还寒、有风的初春季节里,似火,让人们的内心暖和和的。
很快,我的视线就转移到广场上空、国旗边上一个上下翻飞的风筝上来,这是一个常见的“燕子”风筝,它时而靠近国旗,时而又离开,时而再靠近,就像一个快乐的孩子,调皮地翻着跟头玩耍着。顺着风筝的线,我找到了它的主人,广场一角的一个长者,正如我预想的那样,长者身边还有个孩童,那是长者的孙女吧?祖孙俩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他也是爱玩风筝的。或者我们可以这么说,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是父母手中最好的一面风筝。一方面,希望把他放飞得更高更远,去经历风雨,去迎取朝阳;另一方面,又总是有一种割舍不掉的牵挂在手中、在心里。
我知道,我是想我的儿子了。

2017年3月14日,买花小插曲。
妈上街买菜,顺便花三十块钱买回一束花,是那种塑料做的工艺品假花,贵倒是不贵,但是花枝太高了,花也不是一个种类,有牡丹、有百合、又有莲花什么的,放在一个不大的花瓶里既头重脚轻、又略显俗气,确实与房间的搭配不大协调。
于是爹说话了:“不会买就别买,浪费钱不说,你说往哪儿摆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本来挺高兴的妈有些无措了,她也感觉到这盆花放在家里的确不像她预想的那样好看,但嘴上还是坚持着:“我原以为挺好看的,你又不去买,我不买谁买”。眼看一场口水仗就要打响,怎么办?我给出了个主意——让妈把花枝剪短,正好家里还有几个空花瓶,把每一种花分类后分别放在一个瓶子里,然后分别摆在厨房和客厅里。还别说,经过这么一番修剪整理之后,效果还不错,爹也就不再多说啥了,妈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本来嘛,买花就是为了高兴、为了换取一份好心情的。要是因此而争吵起来、惹一肚子气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补记七:第一次坐起。
甩掉呼吸机和胃管后,轻松了不少,有种身体被解放了的感觉。虽然还是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日复一日地打着点滴,日复一日地做着高压氧和康复训练,但是随着春天的到来、天气的转暖,我的心已经蠢蠢欲动起来。是的,长时间的病房生活,已经让我快要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忘记了春的色彩。
同病房的小牛子病情恢复得比我略好一点,他是做了颈椎手术的,在家人的搀扶下已经能够下床了,这也给我增加了战胜病魔的信心。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天了,主治医师告诉我的家人,可以试着把病床摇起来一些,让我练习坐起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我的病床被一点一点的摇了起来。一点一点的,透过病房的窗户,我看到了窗外当空的日头,看到了高耸的楼房,最终定格在院子里争先吐绿的树木花草上。
这患病数月之后第一次坐起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有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当同病房的小陈问我有何感想时,我不自觉地幽默了一把:“现在我终于明白人类为什么要直立行走了”,听到我的感叹,病房里的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补记八:户外新鲜的空气。
住院部的院子里,春暖花开、树木成荫,不少病人已经开始户外活动了,我也不应该被落下来。
二零一四年五月的一天,在一楼做完高压氧治疗后,爹推着我的病床说:“走,我推你到外面溜达溜达”。于是我们穿过住院部的大厅,通过门口的无障碍通道,来到了院子里。一开始我是平躺在病床上的,耀眼的日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爹试着把我的病床摇起来一些,有四十度角的样子,并推我来到一处树荫地。这下好了,我可以随意观看眼前的景象了,有树、有花、有草、有车、有楼房,还有几个和我一样或躺在病床上、或坐在轮椅上的病人,也是由家人陪着来到这里。可以说,在病房里待得久了,初次到户外,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特别是错落的花草树木,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视线也随意流转起来。
我想,医院里多栽些花草树木是有其道理的,它不但能够美化环境、净化空气,更能带给病人以生的希望和美好的遐想。我是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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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5:03:30 | 只看该作者

2017年3月20日,报喜不报忧。
早餐后,刚要把电话打过去,妻子先我一步打了进来。没什么事,就是闲聊,问问我的情况。通常,我都会告诉她“我挺好的”、“一日生活挺规律的”、“身体也不那么疼了”之类的话,今天也不例外。我是这么想的:妻子听到我好的消息,她就会高兴,反之则会忧伤。而我是希望妻子高兴一些的,所以我通常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仔细一想,妻子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每次打电话她也都说她挺好的,家里家外的事也不让我多担心。其实,她一定挺累的,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想一想就知道该有多难了。所以,为了让我安心养病,她也是报喜不报忧的。这个道理,换位一思考就会明白的。这也让我坚信,不管遥远的未来如何,我们之间是曾有过真爱的。
不由得想起有人说过“人生没有意义”之类的话,我不信,患病之后我也曾苦苦思寻过。现在我认为,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一个字,那就是“爱”,爱人爱己、爱己爱人。

2017年3月21日,坚信美好。
今天的日记迟迟没有落“笔”,是因为心情不大好,认为自己身体残疾了,成为负担了。看着年迈的父母每天为我操劳,我的心情怎能好起来?
父亲看出我的闷闷不乐,推着我去外面散心,让我和小区里面的老人聊天,知道我吸烟,还少有地主动给我烟抽。爹说:“别悲观,要正视疾病,乐观开朗地面对一切,不有那么一句话嘛——人在高处不能瞧不起别人,现在对你来讲是人在低处不能瞧不起自己。要坚信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更要坚信生活是美好的,不但如此,还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努力创造美好。比如你现在记日记就是挺不错的,要多写点美好的、积极的、正能量的句子激励自己好好活。最重要的还是要走出去,多运动,多联系人,融入生活”。
爹的一番话再一次鼓励了我,于是我来到电脑桌前,静静地敲下了这样四个字——坚信美好。

2017年3月27日,我有个好姐姐。
经过几天的准备,爹今天去城郊医院手术了,是关于静脉曲张的一个手术。虽然属于微创、没有什么危险性、很快就完成了,但是,我的心里仍然不大好受。是的,只因作为儿子的我无法陪伴。都说养儿防老,可是爹妈真的老了,我不但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情,还需要他们为我操心费力、劳心费神。
值得欣慰的是,我有个好姐姐。是的,我有个好姐姐。姐姐年轻时没读几年书,早早就出嫁了,后来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凭着勤劳的双手把一个家操持的井井有条。特别是我出事回到父母家后,姐姐就终日风尘仆仆起来,既要做好自家的,又要经常来父母家忙里忙外的,真是辛苦了姐姐,即使这样,姐姐还是每天都很快乐的样子,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爹的手术很顺利,还需要住院静养几天。有姐姐全程陪护在身边,我也就只能是放下心来、并祝爹早日康复出院了。

补记九:急着上轮椅。
二零一四年初夏,病床摇起的角度一点一点高了起来。看着其他病友滚动轮椅在走廊里穿梭的样子,我的心情也急切起来。当时,我有个念头——只要能把双手康复好、能坐上轮椅,我就能活下去。于是,我就迫不及待地和家人讨论起购置轮椅的问题来。
是妻子参考了其他病友轮椅的样子后,去残疾人用品专卖店给我买回来的。轮椅还没有组装,爹就一扳手一扳手安装起来。这是一个能折叠、可躺卧的轮椅,虽然看上去有点笨重,但是对于我是很合适不过了。安装好之后,爹就把我往上抬,却抬不动,只能再找个人帮忙,才算把我弄了上去。
初上轮椅,说起来简单,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一方面,我根本无法坐直,头部只能靠轮椅靠背托着;另一方面,双手没有握力,无法自己滚动轮椅。再加上颈部伤痛,很快又被抬上病床。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我知道我有些着急了,上轮椅也就被搁置下来。再上轮椅,那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补记十:讨厌的褥疮。
有时,已不愿回忆过去 ,我也说不清楚回忆过去是不是痛苦的,但是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疾病却实实在在让我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其中,褥疮就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家伙。
在患病之后、卧床之初,医生就曾提醒过我,要多活动、勤翻身,防止压出褥疮。那时,我还不大了解褥疮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没有太在意。可是,由于长时间卧床、血脉不流通,加之天气炎热,褥疮还是于二零一四年夏天不期而至。一开始,也真的没有什么,就是尾椎附近破了个米粒大的皮肤而已。为了防止感染,家人就拿来消毒水每天为我消毒,还按照医生说的方法,取出生鸡蛋软皮贴在破损处。谁知,这并没有管用,皮肤破损面积越来越大,肉也一点点溃烂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这时,我才真正领教褥疮的厉害,是要命的事儿,不容忽视。由此,给褥疮消毒也就成了每天必须要做的,而且一做就是两年多,天天如此,期间也用了很多生肌类的药物,直到二零一六年底褥疮才被彻底治服。而我,也是忍受了很大的痛苦,真是苦不堪言、不堪回首。


2017年4月1日,妈妈给我做被子。
暖气给得越来越少,过几天停气后屋里肯定还要凉些时日。而我这种病最怕凉了,只要气温下降一点,全身就会直挺挺抽筋得厉害,既疼痛难忍又无法上轮椅。于是,妈决定给我做个厚点的被子。
昨天上街买的几斤棉花,今天一早妈就开始忙活开了。先是铺被面,然后是蓄棉花,再然后就穿针引线一针一针的缝补起来。妈这辈子从来没有放下过针线活,手粗活不粗。每一块棉花都蓄得那么认真,每一针线都缝得那么仔细,生怕做得不好我盖着不舒服似的。妈就这样坐在床上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缝着,偶尔还拨开垂下来的几缕白发,很有一种老照片的感觉。旁边的我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感动来,眼睛也就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润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都说母爱是伟大的,妈给我做被子,这与诗人孟郊的母亲给他缝补衣服又有什么不同呢?快到中午了,妈放下手中的活计,又为这个家忙活午饭去了。

2017年4月2日,爹出院。
晴空万里,不见一片云彩。
爹今天手术拆线出院,还是姐姐一早去医院帮着忙活的,然后一起打车回到家里。爹说,“多亏了你姐姐,要是没有你姐姐,我做回手术身边连个陪护的人都没有,那将是一种什么心情”。爹还撸起裤腿让我们看手术刀口,三处刀口都愈合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蹒跚、一瘸一拐的,但是已经无大碍了。爹说:“这回花了点钱没白花,总算去了一块心病,不然总觉得是个事儿。现在我好了,照顾你也就更有劲了……”。
远房亲戚二柱子打来电话,说他家新买的楼房漏水漏到楼下了,让爹过去给看一下。本来我和妈不想让他去,刚刚出院应该静养,但是爹就这脾气,总也闲不住,又忙活开了。

2017年4月3日,三叶草。
窗子忽然飘进一股淡淡的熏烟,并不呛鼻子,反而有股泥土清香,挺舒服的。爹说,是小区清洁工人在烧枯草。于是,让爹推我出去看看。
有两个清洁工正在辛勤劳作,他们先是用耙子清理着草坪上的残枝枯叶,将它们聚集在一起,然后点火烧掉,烟也就随之弥漫开来。我们这的人把它叫作“烧荒”,一方面“烧荒”使得草坪更整洁,另一方面烧掉的草木灰又作为天然肥料反馈给草坪。
让我惊奇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向阳一面的草坪已经有些泛绿了,一片片,一丛丛,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让我忽然感觉春天已经悄然来临了。我不禁用心观察起来,这种早生的小草叫三叶草,是一种植株低矮、根系发达、适应性很强的豆科植物,它耐严寒,比其它草木绿得要早一些,宜于绿化。
三叶草,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我喜欢,我喜欢它的朴实与不卑,我更喜欢它的顽强与争先。著名运动服装品牌“阿迪达斯”就是用这种小草做商标的。

补记十一:医院里那些人。
在青岛S医院住院将近一年,期间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有些淡忘了,但是曾经接触过的一些人的样子已经在不经意间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小栗子算是一个。小栗子是年近五十的女人,她有个弟弟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十年,完全是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我曾一度“恶毒”地怀疑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真亏了这个姐姐,十年如一日,一边在医院打工做零活一边照料弟弟。小栗子乐于助人,在我楼上楼下拍片做检查期间没少帮忙。
小许也算一个。小许是护理我的一名护士,年纪不大,个也不高,但是爱说话,也爱开玩笑,经常一边给我打点滴、换药布一边陪我说些什么。特别是我打算转院回东北老家前夕,来到我的病床前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他甚至说,“你不好好活着都对不起我”。一名护士能做到如此,已经很难得了。
小安子又算一个。小安子的哥哥脑干出血住在我隔壁,小安子是来照顾她哥哥的。后来我们认识了。再后来她哥哥在一天夜里死了,她却不愿说破,对我说她哥哥已经好了,出院了,说我也会好起来的。那个中秋节,她哥哥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她还特意买了盒月饼过来看我。我明白,她那盒月饼是送给她哥哥的,我只不过是为其代收一下而已。
还有,吴主任、王医生、董大哥、彭飞哥、小代、小陈,等等。

补记十二:转院回开市。
暂不手术,在S医院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S医院固然是一家大医院,但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经过近一年的治疗,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可也没有太大起色,更离不开家人照顾。让爹妈抛家舍业全程陪护在身边总不是个办法。于是,家人和我商讨一番后决定——尽早转院回东北老家。
一开始,我是抗拒回老家的,心情恶劣之时还和爹吵了几回架,甚至有时想一个人在S医院死掉算了。但是,爹妈、还有妻子都极力安慰我、劝说我,老家的姑姑们也都打来电话,说服我转院回东北。爹清楚记得那一天,是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在单位领导和S医院医护人员护送下,我们乘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下午四点半钟抵达开市F医院。此前老叔家的弟弟在F医院为我们安排好了住院房间,是105号。护送我的S医院王医生与F医院交接完毕后,来到我的新病房和我告别,然后离开了,妻子也随他们一起回青岛了。
由此,我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曾经深爱着、有着“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美誉的青岛,不知道此生何时再能回去看看,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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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5:06:05 | 只看该作者

2017年4月14日,病友间的交流。
杨柳枝绿,桃李花开,植物园里春意盎然。“蛰伏”了一冬的病友们又都陆续出来了,在健身器材区,好几个和我一样坐着轮椅的病友已经聚集在一起说话了。我也习惯性地加入了进去。
重点和小邢聊了起来,小邢年龄比我大不少,但是大家都这么称呼他。由于我和小邢的病情非常相似,而他又已经患病二十八年,是个“过来人”,所以我和他很有一些共同语言。比如他说:“这种病最怕冷,只要稍微冷一点,身体就会僵直和抽筋得厉害,必须注意保暖”。我问他近来可好。他说:”还行,儿子成家了,自己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事了”。爹则在一旁插话:“每天都干点啥啊”。小邢说:“人都废成这样了还能干啥,没事就在附近四处转转”。
其实我知道,小邢有个想法。他说过,他不想就这样彻底废下去,他还想尽己所能和他妻子一起开家门市,赚点零花钱。

2017年4月19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昨天傍晚姐姐送来一袋大米放在房门外,今天一早就不见了,很明显是让人偷走了。爹唠叨起来,夹杂着还骂上两句,倒是妈大度一些,说:“不贫不偷,就当救济困难户了。我们自己也吸取点教训,以后别再往门外放东西了”。
我在想,是谁拿走了大米呢?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怀疑任何人,“疑人偷斧”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我还想,难道真的象妈说的那样“不贫不偷”吗?那可要打击一大片的啊。说到底,还是个别人的道德品质出了点问题。希望有那么一天,这个人能够自我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别再做这些偷鸡摸狗、有辱人格的事情来。
由此,我很是怀念起小时候乡下农村那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代来,虽然那个时代我们很贫穷,但是社会风气真的不错。据传,中国历史上只有唐“贞观之治”时期和毛泽东“火红”时代真正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2017年4月22日,山河已无恙。
整理好轮椅靠背,关掉所有视窗,打开电视剧“三八线”片尾曲“山河已无恙”,静静听了起来:
“北风吹起,芦花飞舞漫天霜,英雄出征血洒万里疆场。茫茫冰原,高高山岗上,到处都把他们的故事轻轻传唱。满江渔火,都为你点亮,亲人盼你回家乡。岁月悠长,山河已无恙,硝烟散尽是曙光”。
一首好听的歌曲真的能够感染人,或给人以激情和力量,或给人以愉悦和安祥,或使人心潮澎湃,或使人感慨万千。“山河已无恙”就是这样一首耐听的曲子,悲壮、豪迈又悠扬、缠绵。不经意间把我们带进了那个看似冷酷、实则多情的战火年代。
“三八线’是一部正面反映朝鲜战场的教科书式的电视剧,因为有“山河已无恙”这样一首片尾曲,深深吸引着我,忍不住看了起来。

补记十三:试着记日记。
在F医院住下来,又是一番程序上的拍片、检查、问诊,然后就是打针、吃药,已经习惯了。
躺在病床上的我实在无聊,试着开始记日记。我说、爹记。坚持一个多月,感觉让爹为我代笔太辛苦,就不再坚持了。但还是在日记本上留下了二零一五年初的一些印记:
一月十六日:一颗新星陨落,临终时她捐献了自己的眼角膜。这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没有死,她一定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观看着这个多彩的世界,歌唱着人间的真爱。她的名字叫姚贝娜。
一月二十四日:躺病床上的我对妈说,“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妈说,“别瞎想,你至少能活到八十岁”。我说,“可别,真要活那么久,到时候谁来伺候我啊”。妈说,“别怕,我伺候你”。
二月四日:绝望。绝望是什么?绝望就是不再流眼泪,不再爱说话,也不再有念想。这是一种等死的状态。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为自己重燃希望之灯火,让希望之灯火引领自己继续向前。
二月六日:明天,妻儿就要从青岛来开市看我了。虽然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很不理想,但是我必须在她们面前表现出积极、乐观和坚强的一面,因为我是个男人,我要让她们也看到希望。

补记十四:那年除夕夜。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八日,除夕夜,只有爹在F医院陪伴在我的身边。
二十一点刚过,医院的徐院长到病房看望我们,这注定了这个除夕夜不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徐院长,年逾花甲、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和蔼可亲。问候我一番后闲聊了起来,和我说起了他饱受挫折的过去——“我年轻的时候到南方做生意赚了点钱,却沾上了赌瘾,输光了就借高利贷,还不上钱就找人打架。架是打赢了,自己却进了班房。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日子啊。出来后我想明白了,人还是得走正道、干正事啊。于是我从小诊所一步步干起,经过近二十年,才有了这家医院……”。 徐院长的讲述很是平和,这让我知道,他已完全从过去的挫折中走了出来。虽然年逾花甲,但是他仍在追求着人生理想,创造着社会价值,开办了这样一家医院,这是一个让人尊敬的老人。徐院长意犹未尽,沉思一番后继续说道:“今天咱爷俩见面了,说明我们有缘,我送你一句话:身残志要坚”。
窗外,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了,缤纷的礼花绽放起来了,新年的钟声马上敲响了。院方送来了除夕夜的饺子。马踏冬雪渐渐远,羊浴春风款款来,新的一年开始了。


2017年4月28日,偶遇孟伯伯。
孟伯伯,一个在矿上退下来的慈祥老人,和爹很熟,而我,是去年夏天爹推我去植物园遇见后才认识的。当时,他刚刚搬家,就住在植物园附近,只要天气好,他每天都要到植物园走上一遭。就这样,我们认识了,他还送了我两本他写的书让我没事读读。
已经整整一个冬天没见到他了,今天又在植物园里偶遇,一开始也没有看出什么,后来他说他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儿子在年前没了,是突发脑淤血、没有抢救过来没的,这让我和爹很是惊讶。说着说着,孟伯伯就哽咽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揪心啊,我还挺得住,可是老伴不行啊……”。看着孟伯伯悲伤的样子,我和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说一些安慰的话、暖暖这个迟暮老人的心罢了。
好了一些后,孟伯伯又对我说:“孩子,一定要坚强起来、好好活啊,不然你父母也会很难过的……”。聊了一阵子,我们分开了,这次偶遇孟伯伯,再次让我感叹起人生不易、命运多舛来。

2017年5月1日,劳动节随想。
今天是劳动节,全民的节日。可是,这是我的节日吗?三年多以前,我就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这是医院给出的最终鉴定结论,感觉冷冰冰的。
是的,我一直不大愿意接受这个结论。虽然这个结论是科学的、客观的,但是我知道,丧失劳动能力就意味着无法劳动了,成为废人了。可是我不想彻底废下去。与其说我残废,我更愿意接受说我残疾。残疾还有药可救,残废就万事休矣了。清楚记得S医院王护士长对我说的那句话,“等你坐上轮椅了,还能做很多事情”。真的坐上轮椅后,我也一直在努力寻找着这件可做之事,甚至立下一个誓愿,我要做点什么去赚钱,哪怕只赚取一百块钱,以此来证明我没有完全废掉,我还有劳动能力,进而否定那个冷冰冰的“丧失劳动能力”鉴定结论。
然而,我还能干点什么去“赚取一百块钱”呢?乞讨是决计不可取的,那不是劳动。现实一点,我想到了写点文字换钱,虽然写作对我来说是外行,与能够换钱还很遥远,但是我可以从零学起,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至少我的心是真诚的。于是,我开始读书,开始练习习写作。

2017年5月4日,久违了我的围棋。
围棋,我的业余爱好之一,没有老师教,就是看棋书增长棋力的,业3的样子。患病前从来没有放下过,特别是新世纪、网络围棋流行后,几乎每周都要上网找人摆上两盘。可以说,围棋丰富了我的业余生活,也带给了我很多乐趣。可是,三年前这场变故之后,我的围棋和其它爱好一样被搁置尘封起来。
如今,有了电脑、装了网络,我又可以下棋了。当外甥帮我下载了弈城对弈软件后,看着那久违的界面,亲切极了。我迫不及待的申请对弈起来。第一个和我下棋的是一个国内选手,双方布局都是中规中矩、有板有眼,可是因为我的视力下降,手指又不听使唤,很快就在续盘阶段出现低级错误、鼠标按错了地方,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对方很友好,示意我悔棋。可我不想那样,就爽快的认输了。之后,我又找人下了一盘,这回赢了。
胜固可喜,败亦欣然。初下围棋,心情真的很不错。试想,人生如棋,我这枚遭弃的“残子”在未来的人生棋局里还会起死回生、有所用途吗?

补记十五:那年妻儿。
总想留住美好时光,可美好时光又总是流逝得飞快。二零一五年春节就过得很快,这是因为那年春节我的妻儿从青岛回来看我了。
妻儿是年前来的,和妈住在家里,爹则在医院陪我。记忆中,那年春节期间妻子每天都带着儿子到F医院来看我,妻子陪我说话、给我按摩手脚,儿子则屋里屋外玩耍着。虽然正值我练习上轮椅、很艰苦,但那是一段愉快的日子,我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停滞下来。那段日子里我已基本不记日记了,或者只有简单几笔,这样就可以多腾出一点时间来和妻儿说话了。翻看当时的日记,唯一与妻儿有关的是正月初四:“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雾凇,又名树挂,景象难得。一大早,儿子和他妈妈就被我朋友一家约出去玩雪了。我相信,对孩子们来讲,这将是非常快乐的一天……”。
二零一五年正月初九,妻儿又乘上南去的动车返回青岛了。随后,我的日子又迟缓了下来。

补记十六:枫树下。
二零一五年初春。窗外的院子忽然多了几棵大树,这是院方从深山移植过来的,每棵树都有二十几米高、六七十年的树龄、两人方可合抱。听爹讲,树的学名叫五角枫,是我最为喜爱的一个树种。树虽然刚刚栽上,还打着撑杆,看不到属于它生命中的那种红色,但是这真的让人期待。我想,我一定要在秋天到来之前坐上轮椅,走近它,拥抱它,用心去感受它的火热。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与大树有着某种心灵感应,自从那年初春,医院的院子里多了这几棵大树,我就莫名有了一种期盼、一种方向和一种力量。我经常是躺在病床上,侧过头去,遥遥凝望着窗外的这几颗大树,而且一望就是好久。是的,我要走近它。
比预想的要好得多,那年四月里,天儿也暖和了,爹再次试着把我抬上轮椅,我居然坐住了,而且坐得很稳当。经过几天的适应性训练后,爹先是推我在走廊里溜达,后来就推我到院子里,于是我们来到了枫树下。这时的枫树已经放叶了,它们是那么的高大伟岸,就像一队哨兵守卫着整个院区。爹说:“别看它们都放叶了,这也许是假活。移栽这么大的树,对树本身来说可是一次重大磨难。它们要真正扎根存活下来,至少还要经过一年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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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5:08:44 | 只看该作者

2017年5月10日,以家为圆点。
家,是舔舐伤口的营地,是规避风浪的港湾,更是重启生活的圆点。当一个人没有了奔波劳顿、远离了世间喧哗、少些了七彩生活、如我一样被迫着一切归零的时候,家就显得如此重要起来。
是的,我回家了,是在一片狼藉的状态下回家的。但是,家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在我最为低落的人生阶段,是家给了我最大的安慰,让我逐渐接受了疾病现状,并在与疾病抗争过程中逐渐恢复了一点元气。在我的心目中,家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不可或缺过。
可是我知道,家只是一个圆点,我不能把自己长期固囿于此,左冲右突也好。踉跄前行也好,我终究还是要“走”出去的。记得社会上曾经有过一种生存半径之说,大意是:一只虫子,在一片菜叶上就可以生活一辈子,而一只老虎则需要一片森林。我不是虫子,当然更不是老虎,但是我还是想以家为圆点,尽可能把生存半径拉长一些,重新绘制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还算美好的生活圈。

2017年5月14日,穿出感情的工作服。
今天,收到妻子寄来的几套工作服,是我让妻子跟原单位要来的。见到这几套崭新的工作服,倍感亲切。可以说,这个样式的工作服,曾经穿在我身上有二十余载,已经穿出了感情,再也穿不惯其它衣服了,它全程见证了我曾经的海员工作。
这套藏青色的工作服,朴素、宽大、耐用,同时还兼有防辐射功效,穿在身上暖暖的、很舒适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一种职业,一个能够服务大众的劳动者形象。在以往工作时,也并没有特别注意过这套衣服,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同事们人人都穿,穿着它去上班,穿着它去工作,是司空见惯了的。现在则不同,被迫离开了工作岗位,不能再象以往那样劳动了,再次试穿这样一套衣服,感觉很新鲜、很美好,也很帅气,我甚至很自恋地对着镜子里那个人说了一句“你真酷”,这也让我很是怀念起以往的工作来。
人不能不工作,更确切点说,人不能不劳动,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是劳动者创造的。而我,一个被医学鉴定为“丧失劳动能力”的高位截瘫患者,还能做点什么呢?也许,再穿工作服,只是一种怀旧罢了。

2017年5月16日,当节俭成为一种习惯。
患病三年多,无法再工作了。因此,不愿也不敢乱花一分钱。节俭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比如,在吃的问题上,不再是以往那样想吃什么就想方设法弄些来,而是能节俭一点就节俭一点,粗茶淡饭、填饱肚子足以。再比如,在穿的问题上,不再过分去追求衣服的式样、质地和新旧,而是越朴素越好,干净、合体就行。还有,一日生活起居所需所用,也都是尽量买些便宜的来,能不花的钱也就不花了,能用久一点的东西也就尽可能用久一点了。
曾听到有人说过:“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这话或许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这对我来说是不成立的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不可能回到从前、再凭劳动去赚钱生活了,节俭也就是必须的了。更何况,节俭是一种传统美德,理所当然要被传承下去,这一点总是错不了的。

补记十七:自杀未遂。
总想跳过这一页,却发现是跳不过去的。
也许这就是命中定数吧。二零一五年五月,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在F医院,我的病情趋于稳定,也可以上轮椅了。但是,心情却愈发低落下来,我知道,一方面是妻儿春节后又返回青岛,把我闪了一下;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我越来越清醒意识到,我的病无法治愈、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不敢想象未来却又着了魔似的不停想着未来,看不到一点希望。
不单是我的心情不好,爹的心情也不好,他偶尔出去和别人打几把麻将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于是,爹有时对我说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而我又很敏感——也许病人都很敏感吧?如此,我就无由头地和爹争吵起来,情绪也就愈发暴躁起来,然后就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决意趁早死掉算了。
具体到行动上就是绝食,最长一次我是七天没有吃饭,姑姑们闻讯过来劝说,医生也说再不吃饭就给我绑在床上下胃管了……。无奈,绝食最后是以“失败”告终。而后,我又用牙齿咬过床头的电线,用头撞过水泥墙壁,也终究未能“如愿”。
  这段自杀未遂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后来,我或许想明白了——好好活着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上天赐予我的生命。正如大叔对我所说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要着急去死”。

补记十八:医院运动会。
二零一五年五月二十四日,一大早,护士小王来到病房一边为我测血压一边对我说,“医院今天开运动会,你可以出去到院子里看看热闹”。
几年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了,上午九点,医院徐院长的儿子小徐副院长上台宣布运动会开幕并致辞。这是F医院内部组织的一次小型运动会,当然是健身意义大于比赛意义了。爹就推着我来到院子中央的一棵枫树下,以旁观者的姿态观看起来。先是分组拔河,年轻的一组居然没有拔过年长的一组——吨位不够啊。然后是跳跃障碍,这回轮到年长的不行了,很快也就败下阵来。
太阳挺毒,天儿也挺热,但是运动会热闹劲头不减。爹推着我换了个有阴凉的地方接着看。
最后一项是绕着院子竞走,二、三十个医护人员参与比赛。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名,两个护士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病人,也加入到了竞走队伍中来。她们当然引人注目,她们当然是最后一名。可是,她们却得到了观众不少掌声和欢呼声。这样的温馨一景就好比写文章时的神来一笔,为这次运动会“点题”了。我和爹也不由自主地为其鼓起掌来。


2017年5月22日,看看他们有多坚强。
张海迪,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五岁患病脊髓血管瘤致高位截瘫,之后,凭着顽强的毅力自学完成了小学、中学和大学全部课程,创作了长篇小说《绝顶》等,被誉为“当代保尔”。后来当选全国政协委员,现任中国残联主席。
桑兰,曾是我国体操名将,在一次跳马练习中不慎受伤,颈椎骨折致高位截瘫。之后上大学读书。后来出任二零零八年北京奥运会申奥形象大使。重要的是她二零一三年结婚,二零一四年剖腹产下一子,荣升母亲角色。她说:“我会微笑着承受一切”。
梁艺,原是湖南电视台著名主持人,一次突发意外,脊髓血管瘤破裂导致终身瘫痪,可是她不向命运低头,坚持与病魔抗争二十余载,于二零一二年底重返热爱的播音主持舞台,特别是他还热衷并投身于公益事业,开办了个人网站等,让人尊敬。
这样身残志坚的例子真的不少,除了这些名人以外,在我们的身边,就还有很多和我一样普通的残疾人,他们也都在以不同的方式顽强生活着。是生活的磨难让他们学会了坚强。

2017年5月25日,不怕才有路。
普通的一天。一早爹把我抬上轮椅后就出去办事了,妈妈待在里屋做活。而我,则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发呆,电视没什么可看的,上网也没有什么兴趣,安静极了。通常来说我是喜欢安静一点的,但是今天这个家里安静得让我感觉有点可怕。
难道我每天都要这样静静地坐着?终日无所事事?而且是长期的,几年甚至几十年?我真的不大敢想,特别是不敢想象未来,一想到爹妈终究会有老去的那一天,多少还有点畏惧。即使将来孩子长大一些了,妻子把我接回去,那又能怎样呢?说到底,我残疾了,不能做事了,更离不开人照顾了。
但是我也知道,就是再难我也要勇敢面对。有人说,“高位截瘫是不死的癌症”,既然死不了那就必须好好活。关键是,我该如何好好活?我还能怎样好好活?我还能找到一件什么事情坚持去做?既然目前我还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出口,那就先不去想那么远了,微笑着面对每一天总是没错的。
记得鲁迅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

2017年5月26日,最喜莫奈。
从小喜欢绘画,天生对色彩比较敏感,直到患病之前,偶尔还要涂鸦式的画上几笔。庆幸生长在这个信息时代,足不出户就可以在电脑里欣赏到大师的画作,虽然不是在博物馆里观赏真品,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足以,欣赏大师作品真的很享受。
著名画家里,最喜欢“印象派领导者’莫奈。莫奈是是法国最重要的画家之一,擅长光与影的实验与表现技法。他的作品里,我们几乎看不到非常明确的阴影,也看不到突显的轮廓线,光与影的色彩描绘是他绘画的最大特色。每次深入其中欣赏他的作品,“印象日出”也好,“花园中的女人”也好,等等,都是那么曼妙。又都是那么独特。莫奈一生作品众多,“睡莲”系列就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莫奈创作“睡莲”已是晚年,那时,他已经疏远了一些朋友,把自己独自关在一座花园里潜心创作,二十七年从未离开睡莲这个主题。虽然后来他的视力越来越差,接近失明,但是他还是坚持作画,直到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去世,享年八十六岁。

补记十九:院中园。
二零一五年夏,每天仍在打着针、吃着药,都是营养神经的。还有就是为褥疮消毒、康复训练。
此时的我,已经能够在别人的帮助下坐稳轮椅了。于是,我也就闲不住了,除了一开始在楼道里转来转去,后来就来到了医院的院子里,有时是爹妈推着我,有时是靠自己滚动轮椅。
这是一个美丽的院子,环形通道,环道内是那并排的五棵枫树,杂生着山杏等其它一些果树,地面当然就是花卉和草坪了。而环道外就不一样了:北面是医院住院部大楼;西面是医院大门,门外是大道,四通八达的;印象很深的是东面和南面,不是别的,是院长家亲戚开垦出来的一片菜园子。菜园里种着各种蔬菜,有黄瓜、茄子、豆角、西红柿、辣椒,还有一小片玉米和一架葡萄树。已经有人在那里摘菜了,好一幅田园景色。
一天,我转着轮椅来到菜园边卖呆。那人就摘了几个熟透的西红柿给我吃,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那人说,“我是农村来的,岁数也大了,能够在城里伺弄这个菜园子挺好的。我很知足”。我说,“田园生活多好啊,与世无争,吃的也都是纯绿色蔬菜”。那人说,“还行吧,闲着没事找事呗,我种的这些菜足够这个医院食堂里用的了”。
夏日里阳光很足,我又向那人要了几个青辣椒后,就自己滚动着轮椅回病房了。

补记二十:第一次逛街。
第一次总是容易记起,而不是被遗忘。从患病之初到二零一五年夏,除了转院途中,我一直是在医院里躺着度过的,我甚至顾虑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医院大门了。我的生存半径极度变小。
直到二零一五年六月下旬的一天,这个顾虑被打消,前提是,我能坐稳轮椅了。那天,爹看我坐在轮椅上心情不错,就说,“走,我推你去街上逛逛,人终究是要走出去的,不能总是待在屋子里”。于是,我就有了患病之后的第一次逛街。
初上轮椅的我通过无障碍通道,“走”出F医院大门,已是午时。爹先是推着我来到一个路边煎饼铺,给我买了个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吃,然后就顺着宽阔的大道一路向北,漫无目的“行走”着。是的,我们没有目的地,去哪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走”出来了。我和爹先是经过一个健身中心,然后经过一个菜市场,再然后经过一所小学校,最后一直来到了这座城市最大的立交桥下,选了个最佳视点,静静地观看起了立交桥上的车来车往。
这第一次逛街,心情当然很不错。可以说,在病房里待久了,外面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我想,既然“走”出来了,就让爹推我多逛一会儿吧。于是,我们又在立交桥附近转了转。后来,回到F医院病房我还一直在想:其实,人生的路上谁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沟沟坎坎,人生的沟沟坎坎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走出来了也就走出来了,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再情绪起伏不定了,更不要再纠结于生与死这个问题了。除了好好活着,我们真的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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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2017年6月2日,老姑又来看我。
老姑是最惦记我的人之一了。从我患病至今,每隔十天半月她就要跑家里来看我,陪我说话,给我按摩手脚。电话打得就更多了。总之,老姑很疼我,我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她的心。
老姑本在林口工作,前年退了下来,但是她退而不休,又重新给自己找了份活计,在一家奶站当会计,终日风里来雨里去,不得歇闲。今天,老姑到银行办事完毕后又顺道来看我了,还给我买了不少酸奶和水果,她这几年真的没少在我身上搭钱。老姑先是很仔细的用棉棒给我掏耳朵,然后一边给我按摩一边说:“人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现在孩子就是你最大的希望,差什么不好好活啊”。老姑还说:“谁都有一时想不开的时候,既然想不开那就什么都不要去想,有时要学会象傻子那样去活……”。
为了不让老姑伤心,每次老姑过来看我,我都是表现出很乐观的样子。即使原本不大开心,老姑一来,我的心情也就会随之好转起来。

2017年6月3日,又见孟伯伯。
从出院回到父母家后,我就成了这个植物园里的常客。今天,爹推我来到植物园健身器材区后就离开了。很快,我在这里又见到了那个矿上退下来的孟伯伯,是他向我走来并同我打招呼的。此时的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基本上是无话不谈。
我问他伯母可好,他说丧子之痛已经快要把他老伴击垮了,而他还在坚持着,以前是老伴做饭现在也改由他去做了。不想伤及老人的心,我很快转移了话题,说他送我的两本书都已经读完了,很好看。孟伯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向我谈起了他的创作过程和投稿经历,更是向我讲述了一些矿上的奇闻异事。从老人的讲述中我知道,孟伯伯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几十年的矿上工作,走南闯北、异域他乡,本身就是个很好的故事。孟伯伯说他不会用电脑,不然他还会继续写下去的。他对我曾经的海员工作也很感兴趣,问了我不少问题。我也是尽量把海上工作和生活说得生动有趣一些,博得老人一点欢心而已。
聊的很随意,也聊了不少。爹回来了,和孟伯伯互相道别之后我们就回家了。

2017年6月6日,底层不易。
如果说当今社会是金字塔结构的,那么生长在农村的农民和各类劳务工作者,应当是处于金字塔底层的了。他们目前的生存状态如何呢?
乡下舅舅家的老二拎一包水果来看我,闲聊了起来。先说他哥哥老大,去年承包了一片地种西瓜,结果一场大雨让即将收获的西瓜泡了汤,倒茬后辛辛苦苦栽的白菜又被一场大雪给毁了,一年到头没挣到钱不说,还赔进不少。再说他自己,常年在外给人做瓦工,重体力劳动是必然的,还要成天看老板脸色行事,挣的也都是辛苦钱,除去穿衣吃饭、供孩子上学,所剩也就寥寥无几了。他还有个弟弟老三,还好,在乡下折腾个磨米厂,整天起早贪黑也仅仅是维持生计罢了,还要赡养老人,虽然放开二胎也说啥不敢要了。
底层不易,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谁来破解?物质生活都难以保障,精神生活又如何谈起呢?

补记二十一:梦。
我不知道如何科学解释“梦”这一现象。可能是与服用的药物有关,还可能是颈椎损伤搭错了某根神经,患病之后,一到夜里我就做梦。
早些时候做的梦还算正常,也就是说,梦里的我还是一个健康人,梦境也可以理解。可是后期就不一样了,梦里的我居然也成了残疾人,更有一回梦到自己长了翅膀在天上飞,又因双腿残疾而无法着陆,说不清道不明的。梦毕竟虚幻,不去理它。
二零一五年夏,老姑夫、赵叔、妻子三人却共同为我编织了一个梦,这个梦是“科技梦”。老姑夫骑着单车到医院来看我,说:“没事,现在科技很发达,日本有个残疾人安上机械腿后都能爬富士山了”。赵叔从北京回来看我,也说:“科技发展真的很快,一定要相信科技,将来总会有办法的,你就可以安个智能手”。妻子则从网上搜索到一条信息,打来电话说:“国外神经接续手术已经在猴子身上实验成功了,将来也会应用到人的身上,你能赶上”。
科技梦终究也是梦,这样的梦离我很遥远,像那天上的星星,可望不可及。现实一点的,眼眉前的梦想倒是有一个——既然我已经坐上轮椅了,既然在医院的治疗不会再有什么效果了,那就出院吧,梦想着出院以后的轮椅人生不要太过难堪。

补记二十二:终于出院。
终于要出院了,这算不算是件好事呢?
出院之前,爹有一项工作要做,那就是租个一楼的房子。爹现有的房子是四楼,而且没有电梯,所以我回不去。租哪里的房子呢?爹去房屋中介托人打听,最后选择了植物园附近一处老房子,当然是一楼,年租七千,该花的钱也是不得不花。
二零一五年八月十日,选了个看上去还不错的日子,我出院了,我终于出院了。
一早,妈就去收拾房屋了,姐姐则赶到医院和爹一起为我办理出院手续,医生和护士也来到病房为我送来美好祝福。护士长说:“回去后好好生活,你看你现在多好啊,精精神神的”。其实我清楚,我的治疗没有终结,那一帘药单就是证明,疾病仍伴在我身上而且会长期相伴下去,出院也只是换个地方继续生病而已,与那些病愈出院的人是截然不同的。这是一种复杂的心理,说不清楚该不该高兴。
出院没有叫车,是坐在轮椅上由爹推我的。行进在宽阔的城市中心街道上,看着那曾经熟悉现在却又有些陌生的街景,我想了许多,归结起来就是:两年的住院生活终于结束了,新的生活、轮椅上的生活就此开始了,未来的日子里,我将何去何从?
九点十分,轮椅连同我被抬进“家”门——是爹租的房子,本是别人的家。

十二
2017年6月18日,戒烟,说两句。
吸烟有害健康。可是我吸烟多年,戒不掉,也不想戒,患病后自认少吸点就行了。妈却固执地坚持让我戒烟,好像我戒烟就能站起来似的,于是没少发生争吵。今天又有了这样一组对话:
我:“妈,给我拿支烟”。
妈:“不行,今天都三支了,晚饭后再给你一支”。
我:“现在就想要,给我吧”。
妈:“肯定不行,现在都在戒烟,你看谁还吸”。
我:“身体都这样了,你就别管着我了”。
恰逢,电视里播放着朝鲜金三胖子视察部队的镜头,巧的是,三胖子手里正夹着一支烟。
我:“妈,三胖子也吸烟,不好,你去管管他”。
妈:“他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他干啥”。
妈妈的话让我瞬间无语,但是也很舒畅地不再坚持要烟吸了。爹则在一旁开怀大笑:“你妈终于说了句很牛的话”。

2017年6月22日,一条嘎鱼的命运。
有人说,“人生就好比上帝给你支色子,支了几点就是几点,抗拒不了的”。 也有人说,“人生确实存在偶然性,但是,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一条嘎鱼本生长在大河里,偶然间被一渔猎者垂钓上来,于是它的命运改变了。先是和其它鱼一样被装在水桶里,运到市场上叫卖。卖一条杀一条。这条嘎鱼却躲过一劫,因为它实在太小了,没人买。但是,它在渔猎者这里迟早是要死掉的。恰巧,一个信佛之人注意到这条嘎鱼,要买,渔猎者也没要钱就送给他了。于是这条嘎鱼被信佛之人放生到了小区广场的人工池里,存活下来。刚刚,我就在人工池边看到了这条嘎鱼,放生者也在,是他和我说起这条嘎鱼来历的。我就想,这条嘎鱼先是因为贪吃被渔猎者垂钓上来,之后又因为个头太小免遭杀害,最后遇到善人得以放生在人工池里存活。这条嘎鱼它到底该不该相信命运呢?不过。它总该相信因果吧。
如今,这条嘎鱼还在人工池里尽情地活着,虽然比不上在大河里那般自在,却总比市场上那些被杀了的同类要强。可是,夏、秋过后是冬季,每年上冻之前,人工池是要清塘的。那时,这条嘎鱼的命运又将会如何呢?

2017年6月29日,混乱的日子。
好几天了,阴了吧唧的,预报有小雨也没下,就这样晴不晴、雨不雨的,不像个正经天。
天气的不好,直接导致身体的异样。这几天,身体抽筋得厉害,棍子一样直挺挺的,难受之极,上轮椅也就不那么容易了。而双手,更如老中医所形容的那样,抽成了“鹰爪手”,不得不抱个热水袋在怀里了。所以,这几天也就没有记日记,甚至没有打开电脑,更多的是躺在病床上体味痛苦。
心情当然也就坏透了。暴躁、愁苦、迷茫、无趣、沉默,杂揉在一起,好生混乱。
比起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无处依托更甚。是的,我一直坚定地认为,我要活着就必须找到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去做,我要为自己的心安个家。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直到今天,我也无能为力。我就愈发羡慕和敬佩那些有事可做的人了。
日记,还是如此这般流水账式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记录着,这或许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没有什么意义,但可打发时间。

补记二十三:做搪板。
终于出院了。租住的老房子虽然是一楼,但是门口有个大的台阶,还缺了几道口子,怪物一样龇牙咧嘴向我示威着。这可怎么办?坐上轮椅也出不了门啊?
还是爹想的办法——做个板子,搪上。
时值二零一五年夏,流火之时,爹先是去附近一家杂货店买来几块木板,然后借了工具,脱掉外衣,光着膀子就在客厅工作起来。我则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这样一幕。爹先是去门口比量好尺寸,回到客厅就吱吱地锯起板子来。锯子有点旧,也许好久不用了,锯得颇费些力气,不一会儿爹就出汗了,妈拿来毛巾给擦了擦。锯好了板子爹也不歇一歇,就开始往一块儿订。前后用了一个多小时,搪板终于做好了,虽然看上去有点笨重,但是搭在台阶上然后推着我上去试了一试,正合适,出入自由了。爹满意的笑了,就收拾起工具和废弃的木板边角料来。
爹一边收拾一边说:“人真是能耐,什么困难都难不住,总是有办法的”。爹还说:“今天晚了,明天我就可以推你出去走走了,不能总是待在屋子里”。

补记二十四:失望之旅。
旅行的意义在于放飞心情、发现新奇、感受美好。
在这样一个想法之下,二零一五年初秋,一些树叶开始悄悄变红的季节里,爹、妈、还有姐姐,推着我做了一次小小的旅行。说小小的旅行,是因为去的地方不算太远,十里之外城乡结合部新建的“××园林”。是有别于市区这个植物园的。
虽然是小小的旅行,对我却也是大大不易了,甚至到头来只有失望。记忆中,这次旅行大都把时间搁在路上了。路是宽阔平坦的柏油路,天儿却是秋老虎的天儿,有点热,爹推着我就那么不停地走啊走。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地方,却被入口处二十余级台阶拦在了外面。我就想,这么大的旅游景点应该有无障碍通道的。爹和姐就去问寻,无奈结果令人失望。也就是说,园林设计建造之初,没有考虑如我一样行动不便之人。园林门口的停车场倒是很大。我就明白了,园林建造单位考虑的是大多数人利益,而我现在成了与之不协调的少数人,被忽略不计了。也许我本不该来这里的,真是自讨苦吃。
既然来了,爹就推着我在围栏外走了走,也向园里望了望,终究没能进去。感觉没什么意思,失望之余就原路返城了。又是两个多小时的柏油路。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我能较长时间坐住轮椅了,这真的很不容易,也给了我很大的生存信心。我还会再“走”出来的,不过,不会是这家园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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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5:14:33 | 只看该作者
十三
2017年7月9日,读史铁生。
初“识”史铁生是他的《我与地坛》。这些天,我一直在“××书坊”网站享受着他留给后人的精神食粮。除《我与地坛》外,还读了《务虚笔记》、《病隙碎笔》、《合欢树》、《命若琴弦》等。
史铁生,作家、散文家,1951年出生于北京,1969年在延安一带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返回北京,后因尿毒症,靠透析维持生命。自称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2010年最后一天他永久离开了我们。摘抄几个句子典藏起来吧!
我什么都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我与地坛》
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也就够了。——《命若琴弦》
人,不是苟死苟活的物类,也不是以过程的漫长为自豪,而是以过程的精彩、尊贵和独具爱愿为骄傲的。——《病隙碎笔》
我曾走过山,走过水,其实只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命;我看着天,看着地,其实只是借助它们确定我的位置;我爱着他,爱着你,其实只是借助别人实现了我的爱欲。——《务虚笔记》
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不断超越自身局限的过程,任何人都是一样,在这过程中我们遭遇痛苦、超越局限,从而感受幸福,所以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毫不特殊。——《病隙碎笔》
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我与地坛》

2017年7月10日,装修“交响曲”。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对门的房屋在装修,正给厨房贴着瓷砖,房门大开着。我也打开自家房门,看着对门在装修。
对门房屋是被一对已经领了结婚证、正在筹备婚礼的小夫妻买下的。上周,小夫妻俩领着他们的爷爷一起来看房——虽然是贷款买房,爷爷当然也是“赞助”了的,她们一下子还拿不出那么多钱。小夫妻俩顺便给我们这个新邻居带来一袋自家产的桃子,于是我们认识了。小伙子姓王,姑娘姓魏,都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也都在这个城市打工有几年了,做着装修这一行当。如今,她们修成正果,也到了给自己“爱巢”装修的时候,自然很是上心。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小伙子贴着瓷砖,姑娘活着腻子,劲头十足。地上还放着一台面包机,传出的是一首我叫不上名字、但很有韵律的新歌。
干了一阵子,小伙停下活计走了出来,点上一颗烟,也给我一颗,说:“咱是农村来的,趁年轻得奋斗啊。贷款买房已经把积蓄都用光了。好在自己就是干装修这行的,慢慢装呗,还能节省点……”。
歇了一会儿,小伙又开工了。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似欢快的交响曲。

2017年8月19日,不知能否接上茬?
就像当年我从高处坠落、突然摔伤一样,电脑突然出了故障、罢工了。托人修好之后,却发现几个月来所记的日记文档已然丢失,挺痛心的。赶紧把U盘里曾经备份的文档拷贝过来,却也只保存到7月10日,如上。由此,日记被迫停了下来。
停下日记的日子里,我一度想,难道这本日记命该如此吗?夭折就一定是它最终的归宿吗?按照最初设想,我是要记日记记到今年底的。只有记到年底、《补记》和日记接上茬了,这才是一本完整的日记。可是,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差头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也好。停下日记的日子里,读了一些书,户外活动也多了起来,又在植物园里认识了不少人……。总的看,除日记丢失外,其它情况都还正常,手脚也不象冷天那么抽筋了,心情也如盛夏灿烂的阳光,暖暖的。那就一切随缘,丢掉的日记就让它丢掉吧,“残缺”未必不是一种别样的美。
今天,夏末秋初,外面淅沥沥下着雨,就在这里重新开始我的日记吧,而《补记》还是要接续前面的,毕竟,那一段路泥泞不堪。那一段路走得不易,那一段路刻骨铭心,是无论何时何地也忘却不掉的了。

补记二十五:涮火锅。
虽然是租住的房子,毕竟也算回家了。和爹妈生活在一处,少了些医院里各种药水混杂的味道,多的是平常人日复一日平凡生活的气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向前滚动着,时间也就这样一点一点向前流淌着,平淡无奇,却也有了些生气。
应该是二零一五年十一月初的一天下午,刚给的暖气,屋子里还是不大暖和。叔家弟弟来到家中,对妈说:“大妈,晚上咱们涮火锅吧,我这有正宗的四川火锅调料,还买了牛肉卷,我哥肯定爱吃,”。没等妈回话,我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最爱吃辣的了,你给三姑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吃”。
家门口就是市场,很快妈就把白菜、香菇、豆腐等配菜置办回来。三姑也来了,跟着大家一起忙活着。下午五点钟,火锅宴正式开始,大家边涮边吃、边吃边聊,不亦乐乎,我也在妈的帮助下吃了个饱。仔细一想,这竟然是我患病以来吃上的第一顿火锅,以往在医院里是不可能奢望这些的。
这次吃火锅,本属平常,大家聚在一起也是有说有笑。其实,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锅,吃出来的是一种味道,聊出来的是一种心情,这味道便是家的味道,这心情便是舒缓的心情。

补记二十六:合家团圆。
终于在家里过年,过年本应在家里。
二零一六年二月一日,农历小年,妻儿如期从青岛归来。此前,我基本是躺在床上数着日子过的,一天又一天,终于数到合家团圆的日子。爹妈喜形于色自是不必多说,我也是早早整理好个人卫生,衣着焕然一新,坐上轮椅迎接妻儿归来。
一年啦,整整一年没有见到妻儿,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儿子又长高了,又壮实了,也懂些事理了,来到我跟前,静静地叫上一声“爸爸”,我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妻子呢?也是放下行李箱,来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就那么不停地揉着。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着我呢。“饿了吧,快吃饭吧”,妈在一旁已经高兴得不知说啥了。
由此,我们过上了一个团圆年,一个我患病两年多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在妻儿回来的小一个月时间里,我们就那么不停地聊啊聊着,既聊我的病情,又聊妻儿的生活,也聊我们的未来,却怎么也聊不够似的。那年,外面的积雪有点大,天也挺冷,大家都不怎么外出,就待在家里,在平淡的烟火气中全家感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其乐融融的样子。

十四
2017年8月27日,老姑打来电话。
清凉的天,薄云遮挡着日头。爹推我在小区里闲逛,这已经是常态了。老姑打来电话,上来就说:“你想吃啥?老姑给你买”,这也是常态了。
这个夏天,老姑换了个工作,比原来更加忙碌,所以来看我的次数也就少了些。但每次来看我之前都会先打个电话,问我想吃什么。只要我说出来,她就会想办法给我弄到。即使我不说,她也会大包小包给我买来一些好吃的。我说过,老姑很惦记我,一直拿我当成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样。有次,我低落着心情对老姑说,“我这辈子什么也干不成了,这真的很痛苦”。老姑则说,“干不了咱就不干,只要活着就好,想那么多干啥啊?我说过,你要高高兴兴地活,有时要学会象傻子那样活。你高兴了,咱全家就高兴了;你好了,咱全家就好了”。
今天的电话里,老姑还说,“听说你现在每天都在电脑上写着什么,这真的太好了,也算给自己找个精神寄托,老姑真是太高兴了,慢慢的你就能做事了,不要着急……”。

2017年9月2日,亲情永驻。
老婶身体一直不大好,最近脑萎缩的毛病又严重了,和我一样离不开别人的照顾。而老叔和他儿子又都有着各自的工作,照顾老婶也就成了不小的问题,甚至做饭都是个事儿。没有办法雇了个保姆,还算称心。
昨天晚饭后,妈说有段时间没去看我老婶了,要包点饺子给她送去。于是就开始忙活,一共包了一百个饺子,放在冰箱里冷冻起来。
今天一早,妈就把冻好的饺子分装在四个保鲜袋里,然后出门给老婶带去了。妈说,“一顿吃一袋饺子也够她吃四顿了”。八点多钟妈回来时,带回来两盒罐头,说是老叔让妈带回来给我们吃的。妈还说了说老婶的病情。我就想,一百个饺子“换回”两瓶罐头,这不是简单的物质交换,因为谁也不差这点东西。但是,这是一种亲情的传递,爱的给予,是很难得的,当然也是很美好的,是我们任何人日常生活中都需要的一种实实在在的奢侈品。
不由得想起爷爷生前常说的话,家和万事兴。我想,“家和”的本意应该就是——亲情永驻。

2017年9月5日,山林。
中元节。一早,爹就去乡下给爷爷奶奶上坟了。我则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中午十二点不到,一阵急切的雷阵雨噼里啪啦倾泻下来,下了足足半个小时。妈正担心着,爹已回到家中,一边脱外衣和鞋子一边说:“多亏下来得及时,差点被拍在山上”。
原来,上坟后,爹径直去了自家承包的那片山林。山的名字叫大雪洼,百余亩山地,十四年前就被爹承包下来,经过多年经营已经长满了树,既有山杏、稠李、金叶榆等经济树林,又有梨、板栗等果树林。其实,爹上山去也没什么事,就是转转,还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拿给我们看。看得出,林子长势喜人,茂盛得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不好卖就不卖了,放在那里长着也算绿化山林了”,爹聊以自慰唠叨着。其实我怎能不知道,那片山林凝聚了爹多年的心血和汗水,他当然希望有所收获。可是,自从我患病之后,也就是最近这三年多,爹的精力已经不在那儿了。
    爹还从衣兜里掏出一堆棠梨摆在饭桌上,说:“山上的梨树长得可好了,结的果子嘀里嘟噜的,也都快熟透了。过几天我再去一趟,摘下来分给大伙吃”。

补记二十七:针灸。
二零一六年四月,春寒料峭。身体抽筋的毛病并没有因为出院得到缓解。特别是双手和腹部,时常抽筋疼痛得难以忍受,却又无可奈何。
    “试试针灸吧”,爹妈达成共识。我当然也是心有不甘、心存幻想,同意试试针灸疗法。
    给我针灸的是一个叫小聂的大夫,三十多岁,她是在植物园附近开的这家诊所,主营针灸和拔罐。爹妈推我第一次来到诊所,小聂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了解一番我的病情,然后说可以针灸试试。看得出,她对我的伤病很是惋惜。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痛心呢?由此,我开始了一段针灸疗伤的历程,爹妈每天都要早早地推我来到这家诊所。在这家诊所里,每天我都要被扎上两百余针,银针布满我的全身,像个刺猬。每每针灸完毕,小聂还要站在我的床边,辅助我练习翻身。
记得小聂对我说:“现在全世界象你这样的残疾人太多了。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生活罢了。至少你还可以坐轮椅,还可以让你的家人推你出去走走,去看这外面的世界”。
来这家诊所就诊的人比较多,病情也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而我,经过三个疗程的针灸治疗后,感觉实在没有什么起色,也就放弃了。我知道,我的身体就是这个样子了,治愈的幻想也就随之破灭……。然而,希望呢?生存的希望呢?生存的希望应该还在——我如是想。

补记二十八:音乐盒子。
租住的房子很简陋,甚至没有一台像样的电视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时光了,大把的时间被我垃圾一样扔在病床上,扔在轮椅上,毫不吝惜。
直到有一天,妈跟佛友借来一台念佛机——其实就是类似于“随身听”一类的东西。本来妈借来是念佛用的,无聊之时我也跟着念了一些时日。后来,姐姐又在网上给我拷贝一些歌曲过来。这下好了,念佛机摇身一变成了音乐盒子,听音乐也就成了我在二零一六年春的主要娱乐节目。虽然都是一些老歌,但毕竟是音乐,而且都是经典音乐,是能够愉悦人心的。我也就抱着这个不起眼的音乐盒子,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听。
那时我就想: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终究是要找一些“乐子”的,只不过,有些“乐子”是高级的、高雅的、高尚的,而有些“乐子”则是低级的、低俗的、低微的。对我来说,听音乐只不过是“乐子”其一。在遥不可期的未来日子里,我还要努力找寻其二、其三……。说到底,我还是要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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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2017年9月13日,阳光下的老人。
白露时节,昼夜温差比较大,早晨还是阴凉的天,九点多就阳光灿烂起来,气温也暖和了许多。
阳光城小区广场,金叶榆围台上,散坐着四、五个老人,她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什么,爹也就参与了进去,而我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虽然都是老人,性情却是很大不同。林叔最胖,也最能说,他早年在林业局当副局长,如今退休了,给这个小区开发商打工,负责小区绿化工程,每天都在小区里到处转,闲了就来广场与人说上一段,看得出日子过得很滋润。他说,“其实,我不是给开发商打工,我这是在给自己孩子打工呢”。代伯伯年纪最大,也很稳重,不怎么言语,却是一开口就说到点子上,比如爹开玩笑对林叔说,“要收敛一点、不要太张扬了”,代伯伯就跟上一句,“还是有钱,没钱他张扬个屁”。刘叔则是从一个事业单位上退下来的,夹着一根烟,也跟着嘻嘻哈哈、无所顾忌的逗趣着。我知道,这些都是领着退休金、生活有所依靠的幸福老人。
说笑之时,走过一个清洁工,也是六十多岁的样子。爹问,“多大岁数了?还干啊”。那人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退休金啊,不干咋整”?

2017年9月18日,老奶奶与沙皮狗。
我所在的阳光城小区是新建小区,在开市这个五线城市里算是不错的了。住户主要有两类,老人和年轻人。老人图的是这里安静,阳光充分,且无障碍通行。年轻人则是在这里买房做新房结婚用,图的是环境幽雅,交通便利,价格适中。
白天,年轻人大都出去工作和忙活生计了,于是能见到的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今天,我在小区广场就见到一位老奶奶,她的身边还卧着一条黑色的沙皮狗,绳子牵在老奶奶手里。
老奶奶看上去七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也发白了,衣着却是很整洁,一身灰褂子,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一处阳光照射得到的石阶上,除了手里牵着那条沙皮狗,没有任何行为和言语,神情很是安详。身边的那条沙皮狗也很安稳,伴在老奶奶的身边,不吠、不跑,淡看一切的样子。安详的老奶奶和安稳的沙皮狗就构成了一幅优美的图画,也还像一尊浑然天成的雕塑,深深吸引着我的目光去欣赏、去品味。
我猜想,这条沙皮狗应该是老奶奶养大的吧?和老奶奶待在一起是那么和谐。白天,老奶奶的儿女们出去工作了,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有和老奶奶生活在一处,于是,沙皮狗成了老奶奶的伴儿。

2017年9月24日,“爸爸,你啥时回来”?
儿子上小学二年级、懂些事了,隔三差五就打来电话和我聊天,还煞有介事地向我“汇报”他的学习情况。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与之聊得不亦乐乎。
可是,昨天傍晚,和儿子在电话里畅聊了一阵子后,儿子忽然降低声音问,“爸爸,你啥时回青岛来啊,我都想你了,让爷爷送你坐飞机回来吧”。儿子的问话让我猝不及防,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心头却难免一热——儿子需要爸爸哦。
本来,儿子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我,一直到我出事之前,我们一家三口每天都会玩闹上一阵子,象朋友,更象伙伴。儿子当然也是无忧无虑,很阳光、很顽皮、也很幸福的样子。但是,这样的日子却因我而打破。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我是权益再三才决定回东北父母老家养病的,妻儿也就不在身边三年有余了,每年春节倒是能够相聚。这里面的事情、这里面的无奈,儿子他不懂,他只是天真地认为爸爸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还会象以前那样陪他玩耍,陪他哭、陪他笑,陪他度过春夏秋冬每一天。可是,我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清楚,我的病无法治愈,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他人的陪护和照顾了。至少在短时间以内,我是回不去青岛的了。
于是,与儿子通电话成了一件开心的事。我也是经常与儿子通电话,让他感觉到爸爸就在他身边,爸爸爱他,爸爸会陪他一起成长。可是,我终究无法回答儿子的是——我啥时回青岛?

补记二十九:广场舞。
租住的房子就在植物园边上,占据地利。也因此,植物园一度成了我外出散心的首选之地。
一开始,我是存有心结的,——人残了,不愿置身公众场所,不愿接受某些人异样的眼光。但是,我又真的不想把自己囚禁在家里。如此挣扎一番后,我还是出来了,出来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于是,二零一六年那个夏天,一般都是下午三点之后,避过炎炎烈日,爹都会推着我来到植物园的健身器材区,说是散心,实乃消磨时光。
记忆犹新的是,每天我都能看到一些人在那里跳广场舞。不只是老年人,也有年轻人,他们的舞步和着音乐,音乐又伴着舞步,演绎成了那排梧桐树下一道靓丽的风景。而我,竟然也看得着了迷,一度忘记了自己是个“异类”。舞者中有个熟人,每每跳舞间隙她都要来到我的轮椅跟前,问候一番,再聊上一阵子,然后回去接着舞蹈。
我知道,这些人的舞步并不专业,甚至业余得很,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和体会,就会发现,这实在是很美的。因为这是一群用“心”在跳舞的真正舞者。舞随心动,舞由心生,自然很美。

补记三十:雨中情。
不会忘记那一天,更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二零一六年九月四日,爹推着我在植物园里散步。本来是阳光明媚,天蓝云白,谁知风云突变,很快天就阴沉下来,植物园里的人们也就纷纷散去。而我,来不及躲闪,只能由爹推着来到一处避雨亭。这时,雨也就急刷刷倾泻下来,后来就成了冒烟雨。
看来,轮椅上的我注定是与常人不同的了,一场暴雨就把我和爹孤零零地搁在了植物园里。
一个小时后,雨小了些,却也不见停。实在没有办法,爹推着我从亭子走了出来,准备冒雨回家。就在这时,从植物园一个路边店里走出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拿着一把折叠伞来到我们跟前,对爹说,“给哥打把伞吧,不用还了……”。“谢谢、谢谢,你家就在这里吗?明天我还你”,爹高兴地答。“你们留着吧,不用还了”,女孩笑靥如花……。
天儿有点凉,心里却很热。回到家,爹就跟妈讲起了这把伞的来历,嘴里不住地感叹道:“多好的小姑娘啊,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十六
2017年9月28日,陪伴。
陪伴,是央视《朗读者》第二期的主题词,主持人开场白中有这么一句话——陪伴很温暖,它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把最美好的东西给你,那就是时间。当然,陪伴也是一个很平常的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最后陪伴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我一开始不知道如何为此篇日记立意,后来想到《朗读者》有这么一期节目,就借用过来。
这当然是一个有关陪伴的故事。我已经见到好多次了,今天上午又在植物园里见到了。故事也并不复杂,就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由他儿子推着在植物园里转来转去的散心。——这是不是很平常?好像还不如爹推我更让人注目些?其实不然,这么说吧,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整整九十岁了,无法站立行走,他的儿子也年近七十,却是个盲人。盲人儿子推着行动不便的父亲,父亲说左转,盲人儿子就向左转,父亲说需要直行,盲人儿子就向前直行。一个下达口令,一个执行口令,配合很是默契,无需旁人帮助,神情又很安详自然,与植物园里的那些老人已然融在一处,不注意观察是不太容易发现这些的。
如此,我当然要想一想了。这也是一种陪伴,是一种特殊的、经历了岁月沧桑的、到最后谁也离不开谁的相互陪伴。我们无需去说这样一种陪伴有多么伟大,有多么难得,这既是天性使然,更是因为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成了习惯。

2017年10月10日,音乐与劳动。
音乐是美的,劳动也是美的,或者说更美。当音乐与劳动交融在一起,那实在就是美上加美。
上午妈出去买菜。姐带个玻璃清洁器来了,对爹说:“多好的天啊,给家里搞个大扫除吧”。爹说:“好啊,正愁没帮手呢”。于是,两人行动起来,重点是擦窗户。前几天一场秋雨让窗户看上去有点脏。
毕竟是劳动,单调了些,然而这就是生活,平凡的生活。没有劳动也就没有生活,生活的本质其实也就是劳动——劳动创造价值嘛。坐在轮椅上的我伸不上手,忽然觉得爹和姐擦窗户的画面很美,生活气息很浓,要是再配点音乐岂不更美?于是,我来到电脑前,搜索出一些爹喜好的经典老歌,调大音量,开始播放——洪湖水浪打浪、九九艳阳天、我的祖国、在那希望的田野上,一曲接一曲,爹听着听着就跟着唱了起来,手里的活也就更加轻快起来。
擦好窗户又干别的,屋里被彻底打扫一遍。总之,扫除后的心情和听音乐的心情一样,亮堂堂的。

2017年10月11日,寻找一条路。
早早就给这本日记定了名,叫《那一段路》,其实就是想把患病以来的点点滴滴、枝枝蔓蔓真实记录下来。毕竟,路不是寻常路。
可是,就这么简单吗?不是。表面上看,日记所记的都是一些生活琐事,鸡毛蒜皮罢了。实际上,在日记背后,深埋其间而不露的,是自我心灵抗争的一段过程,是求得人生突破的一段过程,更是寻找未来之路的一段过程。打个比方,当前,我时常会有一种生存在“黑洞”里的感觉——哦,不是生存,是挣扎——因找不到出口而一度痛苦不堪。是的,我要走出“黑洞”,我要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把握一切可以把握的机会,找到那个难觅的出口,冲出“黑洞”,然后,为自己寻找一条通往未来的光明之路,并进发。
毕竟,我们向往阳光;毕竟,我们追逐美好;毕竟,我们需要精彩。可是,有谁能告诉我,出口在哪里呢?路又在哪里呢?写作是一条路吗?我有能力在写作这条路上匍匐前行吗?说到底,最终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去闯荡的,我的内心已经暗示我要在写作这样一条陌生的道路上走下去了,那就不要再瞻前顾后、开始前行吧,管它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呢?

补记三十一:刚子。
补记不能少了刚子,就在这里说说他吧。
刚子本是同族一个兄弟,也可以说是少年时期的伙伴。后来,我考学去了南方,他则在北边一个大山里当兵,于是,我们也就很多年不见。
山不转水转。二零一六年秋,我们俩在植物园里劈头相遇。这时的他已复员多年,浸淫打拼在开市这个小县城里,早已不是少年时的样子,成熟了很多。
刚子认亲,推着我的轮椅来到一个亭子里,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我说:“我这是废了,这样下去还不如死掉算了,拖累人啊”。刚子说:“那可不行,没死呢,到死的时候谁都怕”。刚子还说:“我们部队有个老将军,当年打仗打残了,却不下火线,让战士抬着担架继续指挥打仗,那阵势牛逼透了。你脑子还好使,你就还可以用脑子做点事。就算上帝把门窗都给你钉死了,你也要想办法在墙上凿个洞出来……”。刚子没什么文化,却人情练达,告诉我要试着找一件事情去做,男人到啥时都要自立,这一点和大叔的说法很一致。
分手之时,刚子给我留了电话,让我有事没事多找他,还说家族里就这几个人了,他愿意陪我唠唠嗑。

补记三十二:乔迁新居。
太阳初升,小城渐醒,我们搬新家了。
爹卖掉我无法爬上去的老房子,添些钱财购置了一处新房子,用了两个月时间装修,于二零一六年雪季到来之前,我们搬新家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否则,节俭了一辈子的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花那么多钱买新房子的。新房子当然是电梯房,小区里的道路也都是无障碍通行,平平整整、四通八达。坐着轮椅的我出入自由了,不用再象租住房屋那样使用搪板了,心情很不错。
而我,在那个乔迁之日想得更多的是:家是什么呢?患病之后这个问题也多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家到底是什么呢?家当然不只是房子。记得住院期间我就不止一次和爹妈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有爹妈在,那么,爹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正如电视里经常说的,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有家。
哦,我懂了。家固然是栖身之地,家更是安心之所。虽然我的身体残疾了,但终究我是幸运的,因为我一直还有一个温暖的家。


(“日记就先记到这里吧”,我说。“好的,就到这里”,我的电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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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28 01:53:22 | 只看该作者
很坚强
“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若无相欠!怎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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