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到永远

东篱 · 发表于 2019-7-5 21:22:11

本帖最后由东篱于 2019-7-5 21:23 编辑

陪我到永远

东篱/文（小说）

屋子里很冷，冷的连空气都像刚从西伯利亚回来的一样。
吴慧深吸一口气，立刻一股寒气迅速地冰封了全身，心脏怦--！怦--！地越来越缓慢地跳着、越来越慢。吴慧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张开嘴，啊---！地大叫出一声。这一声在异乡的冬季、在冬季的子夜、在子夜的上空一直飘荡着，显得分外凄凉......
天亮了，吴慧边整理着行李（其实就是一把心爱的小提琴）边等他回来。她相信他今天会回来，就像当初她相信他们能不顾亲人的反对、世俗的偏见能走到一起一样的自信！曾经的日子多让人怀念，每每想起从前，吴慧的脸上总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来了，是回来取一本书。他去书房路过卧室，见她静静地坐在床边，披肩的长发挽成了髻在脑后孤单的立着。他不悦，干嘛这样打扮？他一直都喜欢长发披肩的女孩。
她轻轻地，像在说给自己听：“已经有长发披肩的人了，我就不必再重复了”。他不语，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站起身，淡淡的说：“我要走了”。
他还是不语，他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但他还是有些歉意。他长吁一口气，低声问：“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必了！”她很固执，也像在赌气。
“你总是这样犟！”他的声音突然成了高八度。他很生气，她总是这样不听从他的安排。他点燃一支烟，手却有些颤抖，他连吸了几口吐出一片烟雾，雾里他说：“我不送你，你怎么回家！？”
“谁都知道我是瞎子！”她大声的喊出这句话，把憋在心里的委屈、郁闷、怨恨一股脑地顺着那双大而空洞的眼眶汩汩涌了出来。“……没人会欺侮我的……”她喃喃的说着“……没人会欺侮我的……”泪却流成了河.....
他眼眶一热，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别恨我！”
上车前，吴慧出奇的平静。伸出双手握了握他的手：“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他皱着眉一时想不起来，她不再问。他给她找好座位，下车又对列车员说了几句。他在车下，她在车上。火车徐徐启动，她努力将嘴角向上翘，心里却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冬雨。
整个下午他都在想，到底是那句话？当初他对她说的话太多了，把一辈子的话都提前说完了，以至于到后来无话可说了。他躺在床上，努力地回忆着，直到烟头灼痛了手指，他才慌乱的跳起踩灭烟头。他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满屋子都是悠扬的小提琴声，那琴声如哀似怨像似她的哭诉，他知道是他负了她，他也知道她有多爱他，他还知道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她会忘了他的。
冬天过去了春天就不远了。他这样想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撕掉了，一月又一月的溜走了，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转眼间十年了。十年里变化很大，他从一个文学爱好者成长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他娶了一个直发披肩的健全的女孩为妻。偶尔他也会想起她，只是一瞬间。
邻近城市的一文友邀他来叙旧，两人一起走进一家茶座，刚坐定熟悉的琴音立刻包围了他，他扭头望去，脑袋“嗡”的一声，刹时一片空白。他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她？！吴慧！还是穿着他喜欢的那身蓝格子布衣裙，还是如墨的长发披肩。她正歪着头，微垂着双眼，悠扬的琴声正从她颤动的指尖下缓缓泻下.....
掌声响起，那桌的客人付了钱，她弯腰致谢。一手搂琴一手牵狗，说：“安吉，我们走吧！”经过他们身边时，他听到她正喃喃地责备它：“安吉，下次不许乱跑了，你说过的要陪我到永远！”他的心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猛地一缩，疼痛使五官也在扭曲。文友问：“安吉兄，你认识她？”
安吉无语，只是痛苦的闭上双眼。良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