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短篇小说）

锦衣夜行 · 发表于 2019-9-24 18: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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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

一

赵娜娜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在学校里被公认为校花。2005年她考上了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由于相貌出众，性格开朗，在学校里有很多男生追求，大二的时候和同学苗喜旺确定了恋爱关系。

苗喜旺家在北京，长得仪表堂堂，赵娜娜很满意。然而正当赵娜娜为事业和爱情踌躇满志之时，她的眼睛由于病毒感染导致角膜红肿流泪，经过多次治疗始终没有痊愈。到大三的时候角膜开始变得混浊，视力模糊不清，只好到北京同仁医院住院治疗。

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做角膜移植手术，否则面临着双目失明的危险。

赵娜娜受到了致命的打击，精神上处于崩溃的边缘。

手术前，苗喜旺在病床前守着她，不断地安慰她鼓励她。此时的赵娜娜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容颜憔悴，混浊的目光呆呆地盯着灰蒙蒙的天花板，泪水不时从眼眶里溢出。

“我会成为一个盲人的。”她似乎听不到苗喜旺的安慰的话语，只顾喃喃自语。

“不会的，现在医疗水平在逐步提高，同仁医院又是著名的专科医院，绝对会好的，你放心，不要胡思乱想。”

这话不知道他说了多少遍，而她似乎一遍都没有听进去。许久，她把目光转过来，盯着苗喜旺的面孔，他的面孔早就在她的视线里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问：“如果……万一……我失明了怎么办？”

“不会的，别这样想！”苗喜旺焦急地说。

赵娜娜没有再问，而她期待“你失明了我也依然这样爱你“的回答并没有出现。她的眼睛里再一次溢满了眼泪。

“你回学校去吧，别耽误了学习，这里有我妈妈陪着我呢，你就放心吧。”不知过了多久，赵娜娜才无力而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而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正被巨大的恐惧折磨着。

“你别这样没有信心，你要相信科学。你这样的情绪会影响治疗效果的。苗喜旺握着她的手说。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微微颤抖。

二

赵娜娜辍学了，因为她的手术并没有成功，只好回到安徽阜阳老家。

世界变成了黑暗，她的人生也陷入了无边际的黑暗中。她一度绝食自杀。

苗喜旺每天都给她打电话，他的电话是她唯一的生存希望。寒假的时候，苗喜旺从北京赶到阜阳，陪着她过了一个春节，这个春节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她决定好好活下去。

苗喜旺毕业后在北京一家外贸公司上了班，然后把她接到了北京。起初赵娜娜爸爸妈妈并不同意她去北京，然而她最终相信了爱情，没有听从爸爸妈妈的劝阻。因为苗喜旺的爸爸和妈妈不同意苗喜旺和她交往，苗喜旺只好在外边租了一居室和她一起生活。

赵娜娜正在逐步适应没有光明的日子，可是生活中依然有许多方面她自己完不成，需要苗喜旺来照顾。苗喜旺要工作还要照顾她，有些力不从心。赵娜娜心里清楚自己是男友的沉重负担，心里十分愧疚，她明白只有做到生活能够自理才能减轻男友的负担。很多盲人能够很平静地生活一辈子原因就是他们有生活的能力，赵娜娜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到。平时苗喜旺不让她出门，担心她出现什么危险，她如果永远不能出门就不能做到生活自理。她要求苗喜旺给她买一根盲杖。苗喜旺不同意，说：“要那干嘛？很难看的，你想出门我带着你出去。”

赵娜娜有些不开心，但是她知道盲人使用盲杖是不雅观，尤其是一个女孩子，会让很多人看笑话的，虽然她再也看不到大家奇异的目光，可是她能理解男友，他看到大家的后心里会不是滋味的。

但是要让苗喜旺经常带着她出门是不现实的事情，他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呢。偶尔苗喜旺也会开着摩托车带着她出去兜兜风，只是不让她下车，从三环转一圈再回到住处。赵娜娜对于男友能做到这一点很满足，虽然这样出去并不是她的想法，但是她还是会表现出夸张的开心。

每天早晨苗喜旺早早起来买早点给她吃，中午饭就凑合着吃一袋泡面或者糕点什么的，晚上等苗喜旺下班回来后做晚饭。这样的生活她没有怨言，但是要想锻炼自己的生活能力就必须亲自动手，于是她独自去尝试自己做饭，结果第一次在点火的时候把手给烧了一块，饭也没有做成。苗喜旺回家后看到她起了燎泡的手很不开心，责怪道：“以后你别胡来了，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吗？本来我就够累的了。”

男友一方面是为她担心，另一方面也在抱怨，那冷冷的口气让她的心比手还痛。她并不是祈求男友的安慰，而是痛恨自己的无能，看来自己真的要废了。

一生的生活才真正开始，她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必须学会很多技能，烧伤好了以后又开始学切菜，结果又一次出了状况，把手指给切破了，她能感觉伤口的血在向外滴。她感到自己实在无能，握着自己的手指失声痛哭。

苗喜旺回来后发现了她又一次受了伤，重重地把菜刀摔在地板上，厉声说：“姑奶奶，我求你了，以后别进厨房了好不好？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呢？”

“能！以后我再也不进厨房了，对不起老公。”她苦笑了笑，没有让自己哭。

礼拜天，苗喜旺出去办事，临出门的时候对她说：“中午我买饭回来，你什么也别弄。”

结果苗喜旺回来的很晚，当她高兴地迎接他时他却莫名其妙地大声斥责道：“你又弄什么了？什么都不让你做你就是不听，是不是又把手给切破了？”她摊开双手说：“没有啊，我好好的，什么地方都没破。”

“那你裤子上哪来的血呀？”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来例假了，也许不慎弄脏了衣服。苗喜旺知道后扔给她一句：“真恶心，还怎么吃饭啊？”

赵娜娜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愣住了。

五一节到了，和赵娜娜关系最好的两个同学来北京玩，晚上他们在餐厅吃饭，打电话让她和苗喜旺一块过去，赵娜娜非常高兴，她很想见他们，自从她失明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同学，她当即答应了。她让苗喜旺带她一块过去，苗喜旺却说：“我自己去吧，你去干嘛？大庭广众之下，你的眼睛也看不见，走路姿势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是当众出丑吗？”

赵娜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呆了一会，怯生生地说：“那你去了以后帮我找个借口，我答应他们过去的。”

“知道了。等着吧，回来我给你带点吃的。”

苗喜旺走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好一阵子伤心。

三

爸爸妈妈过来看她，看到她生活很艰难让她回去，她说在北京很好，不回家。当初爸爸妈妈不让自己出来，现在觉得没有脸回去，尽管她十分想回到父母身边。生活中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一旦做下了就无法改变。

后来，赵娜娜从收音机里听到北京有一家盲人按摩店招收新学员，她让苗喜旺带她去报名，苗喜旺不肯，她一个人发疯似的往外走，苗喜旺阻拦不住，只好带着她去报名。按摩店管吃管住，她去了后就住在了店里学按摩，再也没有回来住。

三个月后她向苗喜旺提出分手，苗喜旺同意了。

2010年赵娜娜带着学来的一身按摩手艺回到了阜阳，不久在阜阳自己开了一家按摩店，名字叫“娜娜推拿店”。

两年过去了，她依仗着自己精湛的手艺和热情的服务赢得了大家的一致盛赞，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客人络绎不绝，她先后雇了两名盲人按摩员工和一名服务员，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不久后，赵娜娜又把店面换了，换了一个位置更好面积也更大的店面，新装修了门面，大大的招牌装饰了霓虹灯，显得非常气派。

在这期间，赵娜娜认识了王智勇。王智勇是她店里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就成了朋友。王智勇是阜阳郊区人，小时候因为生病有一条腿落下了残疾，成了跛脚，他在市里经营着一个商贸公司，手下有二十多个员工。三年前他的妻子因病去世，他一直单身。王智勇对赵娜娜很好，多次带着她去咖啡厅喝咖啡，还带着她去吃麦当劳。每次出去他都会搀着她，却从没有听到他有一句难为情的话。赵娜娜能感受到了王智勇对她的好，可是因为有了第一次爱情的失败，她心里存下了阴影。虽然自己已经适应了没有光明的日子，但是生活中毕竟有许许多多的不方便，谁和一个盲人生活一辈子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因此赵娜娜不敢再去奢望爱情和幸福的婚姻。

2013年的情人节，王智勇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来到了“娜娜推拿店”。在办公室里，王智勇对赵娜娜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想送你一件礼物你能收下吗？”

赵娜娜她闻到了一股鲜花的清香，心里有些明白了，她笑了，故意说：“那要看你送的是什么礼物了，只要不是戒指就行。”

王智勇向前迈了一步，把鲜花递到赵娜娜胸前，说：“不是戒指，是一束玫瑰。”

赵娜娜脸微微红了，她问：“有别的意思吗？”

“有！”王智勇回答的很干脆。

赵娜娜沉默了，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有些顾虑。这时王智勇将玫瑰花送到她的胸前，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做我女朋友吧，如果你想找个健全人，那么我就把这束花带走了，不过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不。”赵娜娜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个盲人，不想连累你。”

“如果你有这个担心的话就什么也不用说了。”王智勇说着抓住赵娜娜的手，将花放在她的手里。说：“别想那么多了，我爱你，我愿意和你同甘共苦！”

面对王智勇的坦诚，赵娜娜终于放下了顾虑，答应了。

2013年国庆节，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