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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花季 (小说)
一
电梯在七楼停住,电梯门“哐当”一声打开,江菲菲背着书包木然地走出电梯,一步又一步机械地挪动。电梯又“哐当”一声关上,轰隆隆逃也似地走了。江菲菲像是被这个机器甩掉的包袱,茫然的心灵无着落地滚落在自己的家门前。 家,不是她想来到的地方,但她被电梯甩到了这里,也就只好拿出钥匙开门。一阵她制造的“稀里哗啦”的声响过后,江菲菲走进了空荡荡的房间。 妈妈还没有下班,她通常在5点半才到家,爸爸则要到6点左右回来。她是第一个回家的人,一般在下午4点半和4点40之间,这是一家人回家的时间表,已经在江菲菲的头脑里存了好几年,成了她的潜意识。 江菲菲疲惫地卸下后背上的书包,一只手提着走进自己的卧室,放在小桌上,然后脱掉羽绒服,愣了几秒钟,迟缓地挂在墙角的衣架上。她还想脱掉深蓝色的校服,但是好像突然忘记了,缓缓转过身去坐在单人席梦思床上。 二月的天气依然黑的早,屋里的光线一点一点变暗,江菲菲的心情和表情也随着室内的光线黯淡下去,呈现出一层厚厚的幽怨和凄伤,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大的不幸,可仔细想来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幸。她只是很不开心,只想流泪。在这座空洞的楼房里,她感到无限的孤独和无助,尤其此时此刻。江菲菲迷惘的目光好像无有落处,在房间里移动,最后停留在书桌上的书包上,一个双背带的红色书包,里面装得不是书而是她的心事--江菲菲的目光在这里找到了心情抑郁的症结。她把目光贴在书包上,思绪犹如踏上了通往一座坟墓的羊肠小道,恍恍惚惚走向了伤心地.....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女班主任在提问她的时候她正想着男同学和男同学有关的女同学,她站起来却不知道老师提问了她什么问题,茫然地和老师对视着。老师追问:“江菲菲,你回答!”老师没有再重复提问,只强调她来回答,目光锐利如刀,表情有些扭曲。显然老师是在惩罚她,她心里明白,她不敢再与老师的目光接触,垂下头。她没有说话,她越来越不愿意当着同学们的面说话。此时此刻她意识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在盯着她,且都是如老师一样的锋利,像要穿透她的五脏。江菲菲是个情感细腻、敏感和内向的女生,她欣赏泼辣粗野的女生,假如此时站在同学视线里的是那样的女生,兴许会还击老师几句,理直气壮地说不会,甚至还会让老师下不来台,可她做不到。她紧张起来,脸上有些发烧,心也开始急跳,她想逃跑,逃到没有人演的地方! 老师的声音还在刺耳地响着:“江菲菲同学,你上课应该集中精力听讲,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你的成绩越来越差了,再这样下去你很危险了,今年升学你就不要跟班走了!” 老师的批评算不上最严厉的,江菲菲却受不了,因为老师的批评向全班同学传递了一个信息:她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甚至嬗变为她不是好女生,或者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解读:她不是个好女生因而她也不是个好女孩。当江菲菲把这样一个虚拟的信息传进自己的意识之中时,她开始感到痛苦。她可以不去计较成绩的好坏,但不能不在乎她是不是个好女孩,试想哪个男生会喜欢一个坏女孩呢?欧阳志远更不会。一刹那,江菲菲绝望得脸色煞白。 远处隐隐约约传过来一首老歌,一个男声粗狂嘹亮的歌喉在唱着: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歌声从江菲菲心头穿过,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二
房间被夜色淹没,江菲菲隐藏其间像是消失了外形,只剩下一具幽灵。 猛然,江菲菲想起了妈妈,立刻回过神来打开灯。一盏莲花顶灯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房间,还原了江菲菲的真实面目。她看了一眼腕上金黄色的坤表,5点59分,妈妈却还没有回来。江菲菲心头一阵焦躁袭来。她并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妈妈回来的时间发生了改变,打破了她潜意识的习惯。虽然这么一点的事情,却使她的思维无法及时地根据现实做出调整和适应,她的心理不能承受违背思维的任何微小变化。 她焦躁的不是想流泪,而是想撞头!
江菲菲今年16岁,读高一。 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与其他女孩相比,身上释放着豆蔻年华的美丽和魅力。她留一头大多数女孩留着的长发,飘飘的衬托着一张娇嫩白皙的面容。苗条颀长的身材亭亭玉立,宛若仙女。虽然天生丽质,但也可以说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和这个城市里千千万万个同龄孩子一样,生活在三口人之家,父母宠爱,生活无忧,尽享一代幸福。举头展望前程更应该无挫折坎坷之虞——读完高中升大学,读大学不愁学费;考不上大学可去工作,爸爸是事业单位办公室主任,虽说大事办不成,给她找份工作舒适的工作还是小菜一碟;然后是结婚生子,这更不是问题,凭她的相貌,追求者应该不在少数。在学校里,她虽说不是校花,但挤掉60%以上女生绰绰有余。 十几年的人生道路上,江菲菲应该是幸运的,更应该是幸福的,然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推理逻辑、一个障人眼的假象而已,江菲菲从来没有用这样的逻辑来推理过自己的幸福,因此她没有感受到幸福,在她的脸上从来没有看到过幸福感,甚至很少能看到她快乐的表情。也只有上高中以后偶尔会发现她脸上会出现一抹幸福感。 她的表情与众有明显的不同,两只妩媚的眼睛忧郁地眨着,常常露出过度的空洞和迷茫。她性格内向,沉静寡言,像位看透红尘的修女。她的外表柔弱腼腆,说话语速缓慢,不爱与别人争执,和同学产生矛盾时候往往用更加的沉默来掩盖内心的感受。在她身上看不到张狂的叛逆,也看不到自我表现的欲望,如同一个传统的淑女。在同学之间她有鹤立鸡群的高贵,又有与人格格不入的怪异。少数同学喜欢她,大多数同学不喜欢她。 少数喜欢她的同学中,有个叫欧阳志远的男生表现的比较突出,可以用特别喜欢她来形容。 欧阳志远1米70的身材,瘦瘦的,很单薄,肤色也显得略黑,说不上英俊和帅气,但在江菲菲的眼里依然是个潇洒的帅哥。江菲菲和他要好已有半年了,在一起说话,放学一块走,上学来的时候他会在路上等着她。在江菲菲的潜意识里,她和欧阳志远在恋爱。虽然没有没有明目张胆和大张旗鼓地谈情说爱,但江菲菲的确进入了初恋的状态里,无论是她心理上的冲动和依恋,还是行为上的反常举动都符合恋爱特征。只有在欧阳志远的身上,江菲菲才能想到快乐和幸福这样的字眼。她很想和他在一起,愿意天天看到他冲她甜甜的意味深长的笑。当然,这些快乐也是游移不定的,甚至带着某种的惶惑。
远处仿佛又传来那首老歌“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菲菲的心被揪紧了,开始疼痛。歌词一直在她心里盘旋,像只轰不走的苍蝇。 不幸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那天,是个礼拜天,欧阳志远把江菲菲约到他们家,在他那间略显凌乱的卧室里,江菲菲有回到真正家的温馨,也像一只漂流的小船驶进了避风的港湾。那个遥远的梦就在她的眼前,在她的手心里,她的手一握就抓住了。江菲菲兴奋的脸色潮红,内心憧憬着从现在开始的幸福。 欧阳志远拥着她,捧起她的脸,吻她。这是他第几次吻她,记不清了,那种醉心的甜蜜感依然强烈,在全身涌动。她的胳膊搂紧他的脖子,怕他跑掉似的。 他的手抚摸着她,这是爱的表现,她宠惯着他的手,她接受并且放任爱的形式。然而,当他的手抓起她的腰带的时候她紧张起来,她看到他的表情,已经不是开玩笑。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这是不可以答应的,她不可以宠惯他超越自己承受的底线。他还在要求、坚持、加强。 江菲菲头脑里有片乌云正在扩散,正在遮掩温暖的阳光,正在压迫她的欢乐。她产生了恐惧。她拒绝,像在乞求,可怜巴巴的:“不要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我爱你!”他冷冷地说,像带着孟春的料峭寒意。他的手已经松开,身体离开她缓缓向后移,终于他们成了两个分开的个体。她感到两颗心也出现了距离,就这么一瞬间。 “不行,原谅我好吗?”为什么她要这么说呢?她只是不想怪罪他,不想让他感到是他的错,她不想让他离开她,所以她的话就像真的在表明自己的过错和歉疚。 他好像没有太在意,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和对她的说话都失去了亲呢和热烈。更为严重的是,从此以后,他在学校明显疏远她,他故意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甚至在学校外面还和别的女生勾肩搭背,就像曾经和她那样。而他们俩在相视时他显得非常冷漠,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恋情的丝毫痕迹。 江菲菲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怀疑自己对欧阳志远真的犯了错。学校里,男女生之间谈情说爱的人不少,她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做的,难道他们也做那样的事情,她很想找个人问问。如果他们真的做那种事情呢?江菲菲不敢想。 有一点在她心里是很明确的,就是她不可失去欧阳志远,失去他等于失去了全部,自己什么都不是了,像个被抛弃的垃圾。 江菲菲的精神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恍惚,上课的时候她总在想坐在她后排的欧阳志远,他会不会也在想着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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